笔下惊鸿(35)
“亦余心之所向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大道废,有仁义;智慧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后才能无为,若是什么都不做,日月不会消失,星辰也不会因此坠落,可你我,以及你我的族人又将如何生存?”
“孝正,你说的很对,可如今四国安定,尚有一方清净之所,吾心志不在庙堂,强求也是无用。”
远处,青年男女各自归去,四周渐渐归于平静,火堆依旧燃烧着,却照不亮辽阔的天地。
天地之间,莽莽苍苍,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爬上山谷,天已破晓。
也不知怎的,枫阵醒的很早,可有人比他更早,山谷之上立着一人。
牧一向起得很早,这枫阵也知,可今日有些不寻常,他没有去砍柴,也没有去打猎。
“我以为你一向珍惜时间,”枫阵道。
刚来之初,枫阵整日写字,便被牧嘲笑浪费时间,不如去干活。
牧翻了个白眼,目光注视着山谷的另一端,问道,“你们要走了?”
“嗯。”
牧早便猜到,他们的生活圈子不一样,分道扬镳是迟早的事,但他不是多话的人,自然不可能像顾徽那般,还赠送别诗。
枫阵道,“上回侥幸胜了狼族,但他们很快便能恢复,而上一战又彻底得罪的狼族,他们定然很快便会报复回来,我知道以你们现在的实力,若与他们硬拼十分困难。”
牧眼睛一亮,“你有办法对付他们?”
“狼族个个骁勇,单打独斗,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又懂得训练野兽之法,附近的势力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为何你们能赢他们?”
“他们自相残杀,消耗了一部分力量,所以才让我们捡了便宜,”牧道,在战斗结束之后,他便考虑过这个问题,想来想去,这战胜的莫名其妙,还有些胜之不武,与他平日作风不符。
“非也,”枫阵道,“他们自相残杀是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是避其锋芒,以往作战,他们都是以最好的状态攻打其余部落,那些部落自然不是狼族的对手,而此次作战中,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们的尖刀砍来时,已经变成了钝刀。”
牧也不是死脑筋,以武力战胜敌人固然威风,若是不行,自然是保全族人为上。
弄清楚了方法,两人又讨论了具体的做法,在狼族的问题上,牧比枫阵了解得多,听了枫阵的意见,往往能举一反三。
谈完,枫阵走下山谷,颜颐已经收拾好,站在那里等他。
“我们可以再留几天,”颜颐道。
枫阵摇头,“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知道该怎么做。”
“你给他出了什么主意?”
“孝正想知道?”枫阵笑问。
“你若不想说便算了。”
“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计谋,你想啊,狼族和涿族一直敌对,那若他们能结为同盟,不就解决了。”
“如何结为同盟?”
“联姻啊,如果让牧将丽娶回来,事情不就好办了。”
联姻是家族之间巩固地位常用手段,比如枫家和颜家就是如此,颜颐听到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总觉得其中有猫腻,枫阵什么办法不提,偏偏想了个联姻,还是将对方族长之女娶过来。
愣了半晌,颜颐突然问,“你不会是为了那件事?”
“你可不能在我小妹还没嫁到颜家,就弄了个女子回去。”
“……”
☆、第 40 章
两人沿着林中小道前行,道路之上还有残存的豹子尸体,肉被鸟兽啃食,露出肋骨,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捂住鼻子,等走远了,枫阵才道,“我听牧说这些豹子不喜群居,那日会有这么多豹子攻击我们,会不会是受人操控,就像狼族能操控狼群一样。”
“很有可能,不过这操控豹子的手法更加高明,狼族能操控狼群,主要是通过一种秘药,但也不能完全掌握,像你用火对付它们,狼群便失去了控制,攻击我们的豹子却不一样,它们根本不怕死,完全像是死士。”
“可豹子不是死士,它们不可能不怕死。”
“这便是操控之人高明之处,他能够完全控制豹子,让它们只听他的命令。”
“真有这样的人?那他是通过什么手段操控豹子?”枫阵近乎自言自语,低头沉思,竟不觉前方有块石头,脚尖狠狠踢在石头上,整个人摔倒在地。
树枝之上,几只猴子跳来跳去,欢快地叫着。
“你们这群猴子敢笑我。”
“蕴容,你头上沾了树叶,”说着,颜颐伸手取下树叶,又替他整理发冠。
“孝正,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颜颐刚想插上簪子,又左右看了看,好像有点没对齐,头发也乱了,还是重新梳过。
“其实在遇到豹群的时候就想起了一部分。”
“嗯,”颜颐随意应了声,继续纠结头发的问题。
“我是枫阵。”
“嗯。”
“所以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我。”
“嗯?”
“其实在我醒来后,就忘记了之前的事,”枫阵道,“那时,我还以为我不是枫阵。”
“难怪你会如此问我。”
‘如果我不是枫阵,你会怎么做?’
蝘国之时,枫阵曾如此问,颜颐想了许久,以为枫阵不是枫家血脉,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颜颐又问,“那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为我是没有名姓的孤魂野鬼。”
“我也有事瞒着你。”
“什么事?”
“其实我发现你失忆了。”
“你,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为了掩盖事实,枫阵花了许多心思,若颜颐早已发现,那他的举动岂不是很可笑。
“刚开始只是有所怀疑,真正确认是在东陵郡,见到顾季乱之时。”
果然是他没认出香花刀的锅,枫阵悲催地想着。
“其实你和顾季乱早就见过。”
“等等,你说什么?”
枫阵猛然想起什么,但又不太确定。
几年前,顾家家主上京,顺道拜访枫家,与他同来的还有顾夫人,以及顾家小娘和幼子,他们曾在枫家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枫阵尚且年幼,见到院中多了个小孩,便上前一同玩耍,他记得那时好像还说了什么来着。
“娘,我以后要娶顾家小娘为妻。”
枫母听了,咯咯直笑,顾母也笑得很开心,枫母调侃道,“你想娶哪个啊?”
门外进来一个小孩,枫阵一见,指着那人道,“我想娶她。”
“哦,”枫母刚想问那小孩,顾母却变了脸色,枫母随即也意识到了问题,改口道,“可那是顾家小郎,不是小娘。”
这件事只是一桩乌龙,后来两家便没再提起此事,枫阵也渐渐淡忘。
颜颐道,“你还说过想娶人家为妻。”
枫阵尴尬道,“那季乱他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枫阵没有听到颜颐的回答,但以顾徽的才智,怎会没有发现,“所以你们全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医师说你不能受刺激,我便自作主张,让他不要将此事告诉你。”
插好簪子,颜颐又看了看,整整齐齐,这才满意道,“好了。”
枫阵整理衣袍,正色道,“孝正,我们找错人了,救我的人和给你画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可是那个道士?”
“不是,”枫阵摇头,“当时我醒过一次,见到的人并非那个道士,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你我都认识的人。”
那是一个见过就不会忘的人,尽管只是迷迷糊糊瞥了一眼,他还能记起那人的容貌。
“花前辈?”
“姬宣夜。”
姬府
“先生有客人,你们改日再来吧,”门房对两位来客道。
枫阵问,“那先生何时有空?”
“我也不知,”门房答完,便关上大门。
府中,一人匆匆赶至,叫住门房,“先别关门,先生让他们进去。”
门房闻言惊诧道,“先生真这么说?”
“那还有假。”
“他们究竟是何人?”门房在这干了一年多,对姬望的脾气也很了解,姬望见客,可不管对方官位多高,只看顺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