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新郎+番外(12)
夜已深,燈火朦朧。
侯府的酒席卻似才剛開場,遠遠隔了三條街還能聽見瓷杯“叮叮當當”的碰響,歡聲無數。年紀尚小的小廝從庫房裏搬出大大小小的煙花,迫不及待地在院子裏點燃。火樹銀花,金屑漫天,映得徐客秋白白的臉上一片!紫嫣紅。
寧懷璟喝得半醉,一把攬過他的肩,一手指著他的臉肆無忌憚地笑。徐客秋沒好氣啐他一口,不自覺唇角便也泄了三分笑。
眾人都忙著尋歡,誰也沒注意到這隱在圓柱後的角落。幹脆再把身體挨近一些,兩手都搭上他的肩膀,寧懷璟險險就要撞上徐客秋的鼻尖,腦袋暈乎乎地一晃,偏偏就這麼錯過:“客秋啊……”噴出一口酒氣。
徐客秋嫌惡地別開臉,伸手推他的胸膛:“去,坐著就好好坐著,你都多大了?還要我抱你不成?”
“客秋啊……”又一聲長歎,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借酒裝瘋,臉上傻乎乎地暈開兩陀醉紅,整個人都挂上了徐客秋,“好啊,你抱我。”
不客氣地再推一把,醉醺醺的傻大個酒缸子一樣沈,才推開一小點便又撲上來,逃也無處可逃。
“客秋啊……客秋……”他喃喃低語,尾音一聲拖過一聲,悠長得仿佛能延伸到天盡頭。
越過他的肩膀能看到江晚樵半隱在酒杯後的上挑的唇角,眸子裏滿是亮晶晶的歡愉。徐客秋猛然察覺自己似乎也喝得太多,臉上火辣辣的熱:“喊什麼喊,要喊也喊你的玉飄飄去!鬼哭似的……”
把整張臉都埋進自己肩頭的男人就低低地笑,熱熱的酒氣都噴在了耳朵根:“我喚她做什麼,她看都不曾看我一眼。”
江晚樵悄無聲息地離開,屋外的空地上已演開了歌舞,絲竹聲聲,笛音清越。徐客秋瞥眼去看,盛裝的舞姬們有一副妖嬈似蛇的細腰,眉眼含情,雪白的四肢在翠色的紗衣裏若隱若現,手中長長的水袖似要將挂在簷角的弦月勾下。
歌聲、樂聲、笑聲、鬧聲……喧囂的雜聲裏,沾著酒氣的對話輕微得有些不真實。
“你喜歡她?”
“你說呢?”
“寧懷璟!”他氣結。
他微微抬起頭,撫著他的發,貼著他的耳朵,笑得像個無賴:“客秋、客秋、客秋……客秋啊……”
“……”
“你生氣?”
“呸!”
“呵呵呵呵……”寧懷璟醉了,眼睛亮得像空中最亮的星子,嘴邊還沾著泛著水光的酒漬。
就這樣抱著,臉頰近得能感受到對方滾燙的溫度,屋外的曲聲變得飄渺,擦著耳際消散,“砰砰、砰砰”的心跳卻撞擊著耳膜,臉上的熱意隨之攀升。
“也許……”
“嗯?”
“也許……我喜歡她。”
“笨蛋!”
徐客秋終於皺著眉頭罵,寧懷璟卻還在笑,摟著他的脖子,強自把他按進自己懷裏:“我想……輸得太多,我只想贏一次。”
“就一次?”他悶悶地問。
“就一次。”他信誓旦旦地答。
“哎喲!”猝然一聲慘呼,“乒乒乓乓”一陣碎響,本該儀表堂堂的大壽星被仰面推倒在地上,四腳八叉,所有的風度翩翩英俊不凡都摔個金光。
徐客秋拍拍手,抱著臂膀閑閑站到一邊,把寧懷璟的狼狽樣盡收眼底:“起來,跟我走。”
眼皮子再不掀一下,徐大少冷哼一聲拂袖而去,下巴剛好和崔銘旭抬得一般高低。
寧懷璟丈二金剛摸不著腦,怔怔望著他的背影發呆:“喂……客秋、客秋,等我啊!”連滾帶爬往外跟。
周遭的各位看官終於出一口大氣,稍稍敢發一點聲:“裏頭的熱鬧比外頭還好看吶。”
去的是春風得意樓。
徐客秋自打出了門就再不說話,一徑拉著寧懷璟在大街小巷裏飛奔。寧懷璟跑得迷茫又不敢多話,偷眼往邊上看,只瞧見他如墨的發絲下,平素總顯蒼白的半邊側臉不知是因跑動還是方才的幾杯熱酒,徐徐暈染開一抹紅。一時,心下幾分蕩漾。
侯府的壽宴搶去了不少生意,“劈啪劈啪”的算珠撞擊聲回響在空蕩蕩的樓宇間,沒來由添幾分哀愁,鬱悶得花了妝容的老鴇正倚在門邊生悶氣:“來了?”連招呼也失了往日的熱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