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丑阁(58)
介泽咂咂干渴的嘴,呓语般呼唤着:“后恒……”
后恒管不得什么弥留香了,他挑开睡帐一隅问道:“大人是否口渴了?”
介泽睡眼朦胧地看了眼来人,嘟囔了一句连自己也听不清楚的话。
“什么?”后恒耳力不似介泽这般好,着实没听清楚吩咐了什么,他试探地俯首前倾:“大人,我在。”
苦泽梦境大概就是这般吧。
如同庄周梦蝶,介泽混淆了实际与梦境,梦里的后恒不会像白日里这样不听话,梦里的后恒极致温柔,将那场细慢绵长,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反反复复的历事无垠了整个黑夜。
介泽顺势勾着后恒,侧压轻推中熟练地伏在他身上。
“后恒,白日的传谣你怎么看?”介泽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光明正大地铺开了问他。
忽如其来的亲近让后恒震惊,介泽双手撑在后恒两侧,青丝垂落依旧带着一丝酒气。
“大人,不要轻信这些流言蜚语,都会过去的。”后恒看着介泽耳上的白珠,那白珠在夜里分外惹眼。
介泽一点也不重,他乖乖地伏膺躺好,搂着后恒。
可以确定的是介泽醉的不轻,白日里他怎么敢这样?
后恒回搂介泽,低头在他发间蹭了蹭,“阿泽,你是怎么想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小虐几百字,受不了的小可爱请跳过,唔……对了,下章开头好像有糖来着。
☆、生死共契
醉酒的介泽误以为自己又入了苦泽梦境,对于轻车熟路的事情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不许动。”介泽随意一勾,后恒的腰封便轻易解开了。
后恒力度不大,虚虚地拿住介泽的手腕:“大人,你醉了。”
“你要我收你为丑阁弟子不就是想要一个名分吗?”介泽抽掉束缚着的手,拿指尖挑开后恒的衣襟,轻佻又懒倦,“如你所愿。”
虽说是醉酒,事已至此,后恒再也不忍心推据,不忍心再等上些日子了。
介泽磨磨唧唧玩了半天也没有除掉衣物,直到后恒翻身帮他:“大人,疼的话就忍一忍。”
身上一凉,介泽攀附着最近的热源,主动凑过去索吻,像是只没有安全感的白猫。
弥留香袅袅升起,一夜缱绻。
翌日,介泽醒后,弥留香依旧燃着。昨夜忘记熄灭弥留,后恒应该一时半会儿醒不了。介泽习惯性地摸了摸身侧,触碰到了一个光洁的臂/膀。
介泽:“……”
他猛地坐起来,锦衾滑落,身上发疼,这才发觉昨天晚上好像做错了什么。
自己从决定留下他的那一刻,便知道这是迟早的事,只不过貌似来得太快了。
后恒醒来后该怎么面对他?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自己太禽兽以醉遮丑霸占了后恒。
尽管负疚感这样浓烈,介泽还是为后恒掖好被子,啄了下他的嘴角,沉溺在一种“人终于是我的了”的餍足感中。谁知刚一下榻,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自尾骨传来,介泽登时僵化在原地。
好个混账家伙,胆敢以下犯上。
不仅在梦境中,就连在现实生活中也不能制服这家伙,介泽感到无比失败。他思虑着要不要熄灭弥留香,为自己留下一些思考的时间,这时,一纸轻若魂灵的书信飘到手中。
“阁主在上,禁阁被闯,望速归——阁灵丑子。”
禁阁被闯,出事了。若是丑阁禁术流传到世间,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受到伤害。作为阁主,自己应该将流传出去的禁术减少到最小,后恒这里定然顾不得了。
介泽揭开熏炉,添了两枚弥留,可以将后恒的睡梦延长直至自己回来。事毕,为防后恒中途醒来找不到自己,介泽匆匆留信给后恒:阁中急事,回阁七日,若七日未归,勿念。
门槛将步履不稳的介泽绊了一下,他扶着腰回头深深望了红帐内的后恒一眼,眼角无预兆地跳了一下。
明府绛红帐里躺着的人呼吸均匀而宁静,伴着熏炉里的弥留香,这一睡就是七日。
“听说了吗?丑阁阁主把主阁弟子们都遣散了,盛极一时的主阁弟子竟然比不上一个普通弟子。”
“听说好几个弟子想不开直接归隐山林了。”
“主阁弟子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去做官?”
“主阁弟子将来是要继位长老的人,呵?俗世官吏?他们可瞧不起。”
“阁主果然如传闻那般喜怒无常薄情寡义。”
丑阁底层,弟子们议论纷纷,介泽面色很差地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沿着木梯走上了主楼,这一路竟无人认出他来,可见这个阁主当得有多失败。
介泽不常在丑阁也是有原因的,底层太过喧闹,而主阁又太过黑暗。他这个人,最讨厌热闹和阴晦。
木梯盘旋在阁楼里,介泽拾级而上一步步踏进黑暗。
阁灵丑子在暗中现身,惊慌地傍着介泽:“阁主大人,你可回来了,禁室被人闯了。”
禁室的门大开着,里面的书卷摔得满地狼藉,画面一度凌/乱,甚至让人怀疑是野狼入侵。
介泽俯身拾起一卷书,拍了拍上面的落灰:“丢了多少卷?”
丑子小声道:“也没多少,一卷而已。”
“那一卷?”介泽忽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这次意外绝不是空穴来风,为什么恰恰是此时?
“就是记载有丑阁起源以及七丑珠秘术的那卷……”丑子说着说着茅塞顿开:“阁主,有人想证实长生不老的传言。”
很多事一下子涌/入介泽脑中,哪有这么多巧事儿?
丑阁弟子来明府问安,紧接着主阁弟子被遣散,禁阁被闯,阁灵在禁阁被闯后才后知后觉……还有明府的那场酒后荒唐事。
介泽倚着发出腐木味道的书架,有些糟心地随手把书卷丢在地上。
阁灵丑子任劳任怨地整理着地上的书卷,一边问道:“阁主大人,需不需要派人去查。”
介泽沉着脸,拿指关节揉了揉眉心:“查,看看是谁遣散了主阁弟子。”
“啪嗒”一声脆响,丑子手里的书卷掉在寂静的禁室里,分外突兀。
“阁主?主阁弟子散了?”丑子挤出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阁主这时候就不要说笑了吧,谁没事找事敢假冒阁主的指令遣散主阁弟子,谁闲到去把禁室弄成一团糟却偏偏拿了一本最重要的书卷,难道只是为了惊动大人您?”
“他还留在明府……不行,我得回去。”思及后恒,介泽再也顾不得思虑这些细思极恐的事儿了,他丢下满室狼藉,立刻离开。
丑子扯着嗓子嚎叫道:“阁主你去哪里?这里怎么办?”
但愿这不是一场调虎离山。
介泽策马奔腾赶回明城,心中虔诚地祈祷万遍,手心渗出了冷汗,阁主他从未如此害怕。
城门洞/开,介泽避过了来往行人,掀起了一阵风尘。
明城城门口有几个小孩围着圈唱着童谣:“明主明主,苗而不秀,靡室靡家,忧心孔疚。”
自古童谣容易一语成谶,这几句很明显就是针对介泽的妖言。仿佛有人知道介泽心中最害怕最隐秘的柔软,对症下/药地诅咒道:后恒还未及冠便会死去,明府毁于一旦,饶你明主心疼后悔。
这几句童谣乘风而来,戳进了介泽心里,埋藏着的不详,总会找一个合适的契机成了谶。
介泽勒马瞥了一眼,几个小孩推推嚷嚷地逃走了。
天上下起了连绵阴雨,府门将至,介泽忽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别去了,那火灭不了。”
明府前围了一堆人,吵吵嚷嚷地围观火势。
介泽抛开马缰挤进人群中:“这是怎么了?”
一位须发斑白的老头啧啧叹息:“明府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地在这阴雨天起了火,大家拿水都浇不灭,能有什么办法?”
介泽大脑嗡鸣,眩晕似得软倒在地,霎旁边围观的百姓时为他留出一片空地来。
老头是隔壁李老爷的家丁,上前好心地扶着介泽安慰道:“明主大人,天灾这事也由不得咱们,府没了就没了,人没事就好。起火时明府刚好没人,您府上那位武艺高强,若是在府里定能冲出火海……”
是啊,后恒要是醒着,定能走出来。偏偏自己加了弥留香,人都被迷晕了,怎么能知道起火?
一口气不顺,介泽喉头咸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