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命大臣自顾不暇(6)

作者:岩城太瘦生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关键字:主角:许观尘 萧贽 ┃ “朕膝下几子……五皇子狠戾,六皇子羸弱。唯七皇子温良恭俭,德才出众,可王天下。望爱卿……尽力辅佐。”被老皇帝钦点的顾命大臣许观尘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直接来到了三年后。龙床帐暖。他揽着锦被偷笑,没想到七皇子原来也喜欢……“你醒了?”点击展开

近来朝中变动颇大,他心中不安,许观尘也能理解。

把雁北的部署全盘与萧启讲了,带来的心腹手下在什么地方,依什么行事,也全都与他说了。

最后他把自己随身带的一串念珠留给萧启,认得许观尘的人,大都认得这串念珠。

出来时,日头方才稍稍偏西。

留在门房处吃点心的飞扬见他出来,一手端着一碟点心跳到他面前:“吃。”

那门房也起身朝他躬身行礼:“小公爷,这就要回去了?”

许观尘捻起一颗雪花梅,却给飞扬吃了,朝门房笑了笑,道:“殿下诸事繁忙,我不打搅,先回去了。”

他将飞扬手里的两碟点心还给门房,又教飞扬说了一句“多谢”,自偏门走了。

门房送他下了台阶,连道“慢走”。

许观尘回头,朝他摆了摆手。门房再一拱手,便也从偏门回去了。

飞扬问他:“去哪儿?”

“去……”许观尘抬眼看天色,“回家。”

他这一年都待在雁北,金陵于他,多少有些生疏了。

循着一年前的记忆,许观尘去了一趟香火铺子,又去打了一葫芦的酒,割了一刀的肉。

他修道,不喝酒,很少吃肉,酒肉是祭祖用的。

定国公府尚在修葺中,也不知道是朝里哪位非要上疏修他家。

冬日里落了雪,不好动工。他此时过去,也没有工匠在,只有拆下来的横七竖八的木料。

小祠堂里,许观尘用井水清洗酒杯与盘碟。

井水冰凉,飞扬用一根手指试了试水温,很快就收回手,瞪大了眼睛,惊奇地看着他感觉不到冷似的弄水。

许观尘将洗干净的杯盘碗碟在案台上摆好。

飞扬小尾巴似的跟着他,许观尘抿着唇笑:“出去玩儿吧,北边有梅花林子,东边有池塘,小心别掉进去了。”

祠堂确实是无趣,排列整齐的牌位,案台明烛,酒肉祭品,庄重肃穆,就连垂下来的帷帐,也是死气沉沉的模样。

飞扬得了允准,点着脚尖便跑走了。

许观尘燃上三支香,平举在身前,跪在草蒲团上拜了三拜,告知定国公府诸位先人:“不肖子孙回来了。”

敬过香,他再叩过三个响头,就跪在蒲团上发了一会儿呆,后来觉着跪着不舒坦,干脆就盘腿坐在地上,靠在案台高脚边。

不肖子孙许观尘有些累了,他想歇一歇。

他们定国公府的祖先,总还没有那么不通情达理。

许观尘靠在案脚边,瞥了一眼。

这祠堂里,最新的牌位是许观尘的阿爷,四年前去的。

去时年纪最小的,是许观尘的兄长许问。十年前许问死在西陵时,才满十八岁。随着许问一同去的,还有许观尘的父兄叔伯,那一年定国公府接连办了六门丧。

与西陵的战事不利,后来全靠萧贽的舅舅裴将军力挽狂澜。

他与萧贽,或许就像是阴阳两极。

许小公子身披麻衣,跪在定国公府门前揉眼睛时,萧五皇子才从冷宫里被请出来,随他的舅舅,骑着高头大马,漫步行过长街。

靠在案台边的许观尘忽然往后一仰,落了空,险些撞翻一行排位。

许观尘一惊,伸手抓了一把什么,才稳住身形。坐稳之后抹了把脸,才知道方才走了好一会儿的神。

案台晃了一下,两支蜡烛险些摔下来烫了他的手,案上酒杯倒了一个。许观尘买的是素酒,也有十足的酒香,顺着桌案淌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他把酒杯扶起来,忽然有什么东西隔着衣裳皮肉挠他的心,修道多年的一颗道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叩了好几下。

买来的一葫芦素酒才倒了三杯,还有一大半。

他拿起葫芦掂了掂,又捧着闻了两下,好像是有点香。

其实他不喝酒,不单是因为修道。

主要是小的时候喝多了。

定国公府办六门丧的那年,他阿爷老定国公一时间想不开,在酒里下了药,预备把自己和小孙儿许观尘一起药死。

许观尘年少早慧,察觉出不对,暗中把酒水换过,陪着老定国公喝了一通。

他喝多了,趴在门槛上哭。老定国公揉揉他的脑袋,跟他说“对不起”。

这年的年节一过,老定国公就请旨,带他去青州修道。

或许是那时候喝伤了,许观尘一沾酒就红眼睛,哭得稀里哗啦的。

隔了十年,许观尘鬼使神差地再次捧起酒葫芦。

飞扬在外边摘花捉鱼,玩得高兴。许观尘抱着酒葫芦发呆,也忘了时辰。

直到稍晚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仰头灌了自己一口素酒——

难喝。

染布房里染颜色似的,许观尘的眼睛很快就红了,他慌里慌张地爬起来。在祠堂里,列祖列宗面前,一口酒水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起身,鼓着腮帮子推门出去。

门外却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大变了模样——

萧贽在外边,而飞扬在门外守着,不让他进去,正是僵持时候。

“这个人……”飞扬原本要告状,转头看见许观尘的模样,很快就忘了要告状这回事,朗声道,“仓鼠。”

萧贽也低头,面容隐在檐下烛光照不见的地方,看不清楚。

许观尘拍了一下飞扬的脑袋,强忍着,把口里酒水咽下去了。

再抬眼,萧贽已由随侍推着轮椅走了。

许观尘看了看天,原来已经这么晚了。脚步顿了顿,带着飞扬跟上萧贽。

马车就在定国公府门前候着,上马车前,许观尘特意嘱咐飞扬:“不许用武功了,不要多说话,不许乱碰东西。看见有什么想要的,等下了马车,我给你弄。”

飞扬耷拉着脸,勉强点头表示同意。

许观尘还是不大放心,压低声音吓唬他:“方才那人很凶……是老虎,你若是惹他不快,就被他吃了。”

“飞扬。”飞扬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打得过老虎。”

许观尘补救:“他是大老虎,连我也打不过。”

飞扬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终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上了马车,飞扬挨着他坐下,萧贽先瞧了一眼许观尘,才瞥了瞥飞扬。

许观尘介绍道:“飞扬。雁北人氏,家里人都不在了,所以跟着臣。”

萧贽无意问了一句:“肥羊?”

还真是外甥随舅啊。

飞扬最不喜欢人这么喊他,气呼呼地扭过头去不看他。

马车就这么行了一阵,萧贽却忽然开了口:“要宵禁了。”

这是解释。

只是后边还有一长串的话,萧贽没说出口——要宵禁了,负责巡夜的统领半年前换了人,不认得许观尘,他一个人回去不方便,没人敢拦五殿下的车驾,所以来接他。

这一串的话都没说,也就没有人知道。

飞扬忘事情忘得快,这会子又盯着马车里模样精致的糕点看起来,心里还记着答应了不能乱碰东西,不敢伸手,却紧紧地盯着不放。

萧贽早也看见了,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他怎么了?”

许观尘抬手捂住飞扬的眼睛:“他没事!”

萧贽偏过头,随他去了:“动吧。”

这句话飞扬听懂了,被捂着眼睛,还能准准地拿起一块点心。

许观尘在心底惊叹:天赋异禀!

飞扬将点心掰成两块,塞给许观尘一半,语气很是嫌弃他:“臭。”

他是嫌弃许观尘喝了一口酒,身上带了酒气。

许观尘忍住生吃小肥羊的冲动,把点心当成是小肥羊,掰着吃了。

回到宁王府,许观尘作揖恭送五殿下,等五殿下的身影看不见了,才直起身,往自己的院子去。

飞扬捧着满手的点心,含含糊糊地为萧贽辩白:“不是老虎。”

给他点心吃的都是好人。

借着月色,飞扬见他皱着眉,问道:“不想来?”

许观尘叹气:“不能不来。”

飞扬再问:“不高兴?”

“不是很高兴。”

回来得晚,白日里该做的功课也没做,得在晚间补上。

许观尘回了房间,洗漱过后,拢着头发,点上安神香,预备开始今日的打坐。

才点上香,外边成公公敲门:“小公爷,殿下问您有没有时候去念经。”

但萧贽的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

“知道了,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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