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债(4)
有眼不识真仙,本仙君也不同他们一般见识。
几位持刀护卫簇拥出一位鬓角花白胡子也花白的绛紫猛虎袍,阔额方脸,面多风霜。不消说是东郡藩王真身。本仙君要暂做他些许时日的儿子,初见面需联络下情谊。
我缓步向前,垂手敛身,放下身段,恭恭敬敬喊了一声。
“爹。”
东郡王虎目中异光四射,盯着本仙君。傻儿子忽然清醒,激动之情可想而知。东郡王兴奋得脸色煞白,浑身乱颤,黑眼珠向上一插,过去了。
我宋珧元君化做李思明一事,十分顺利。
东郡王府的人看着我,抖了一天。东郡王爷醒来后,第二日请了位法师到我面前下了个大神。法师拿把桃木剑舞了一通,再咿咿咕咕念了一通,我看得甚是快活。正在兴起处,法师忽然环睁双目,直勾勾看着本仙君,扑通一跪,将头磕得砰砰做响,“小道恭迎上仙。”
我吓了一跳,许多年不问凡间事,天庭最近没有新飞升的散仙,我还以为人间道术衰败。每想到市井中竟有人道行精进如斯,能一眼看出本仙君的真身。
法师战战兢兢,继续磕头,“小道修为浅薄,未能一眼看出白虎星君金身,望星君恕罪!”
白虎星君?天庭七十二宿八位星君,什么时候多了头老虎做上君?白老虎天庭倒有几头,都是养了把守天门的,几时移气换形,殿上称君了?!
法师挪动膝盖,转向东郡王磕头。“恭喜王爷,贺喜王爷。贫道斗胆戳破天机,小公子乃是天界白虎星君临世。王爷福泽隆厚,因结仙缘,此则上天福报。”
东郡王爷瞧着我,仍有些颤,“法师当真?犬子自幼痴傻不知人事,忽然间明事知理,识文断字,实在……”
法师起身,“王爷,小公子仙君临世,当然与常人不同,古人曾道,卧虎如石。星君数年潜气钝行,世人碌碌者,却不可知。”
东郡王爷对儿子是老虎星下凡一说很是满意,小儿子之所以傻,乃是老虎星一二十年都在睡觉,这种混话他也信了。他瞧着本仙君,终于不抖了,脸上还带上了春风。
“只是法师,如你所说,犬子潜息数年,为什么突然之间就醒过来了?”
我在桌上摸起茶杯,润了润喉咙。
法师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掂须,“天机不可泄露。”
扯你祖爷爷的诞。
从此之后,本仙君在东郡王府里,过得十分舒坦。
东郡王将幼子思明是颗老虎星一事告之全府,我被暗中观赏数日,与王府中人渐渐熟络。我在王府四处踏看时,常有下人假装无意经过,试图和小公子我搭上一两句话。
东郡王命中克妻,夫人如夫人前后娶过十来个,统统克死干净。加上本仙君这副李思明的肉身,共有三个儿子。长子思贤与次子思源争做世子,颇多明争暗斗。老虎星一说后,两位兄长都来瞧我这个兄弟寻新鲜。特意在别院的花园内摆酒,赏玩夜色,聊些闲话。须知我宋珧元君在天庭东飘西荡,喝茶品酒下棋论道几千年,放观仙界,除了衡文清君,还没谁能谈得过我。经纶道典大略说了一两分,没留神天就亮了。两位兄长睡了一个白日,本仙君是颗老虎星一事越发的坐实了。
再过数日,我在市井茶坊王府里大概摸清了南明帝君和天枢星君的近况。
命格星君曾告诉我,南明帝君在这一世名叫单晟凌,天枢星君的转世叫做慕若言。几日探听,方知他二人在俗世中竟甚有名声。尤其天枢星君,很能折腾,出本仙君意外。满城满巷的墙,都贴着缉拿慕若言的榜文,还有张半身的大画像。
据说单慕两家都世代是朝廷重臣,两家相交数代,情谊深厚。十多年前南明帝君的祖父得罪了皇帝,满门抄斩。慕家偷偷地将单晟凌救进府中,教养长大。南明帝君在天庭架势十足,打下凡界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物。如今时逢乱世,各地藩王坐拥重兵,皇权所剩无几。单晟凌投到南郡藩王座下,就在一个月前鼓动南郡王公然造反,欲夺皇位。皇帝大怒,查出留下这条祸害的是慕家,于是将其全家也满门抄斩。当然,玉帝不可能让天枢星君稀里糊涂顺顺利利砍个头了帐。慕家的家仆拼死护住慕家小公子慕若言逃了一条命,而今东躲西藏,飘零在江湖。
通缉像上的慕若言脸尖眉细,十分不讨人喜欢。本仙君望着那画像颇叹息了几回。天枢星君在天庭时,素袍玉簪,清韵淡然,何等点尘不染的仙风。打下凡界后玉帝给他安排的这个皮囊实在太缺德。毕竟本仙君还要奉旨陪他唱一场情戏,好歹也给他留一两分做上君时的颜色罢。本仙君将他弄到手后,对着这样一张脸,情话怎么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