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后(4)
季良不为所动,生怕出现变故,道:“有劳将军将这些人送出宫去了。”
梁肖道:“不急,当初你写的那封信我也看过了,你只说一十八名亲眷,我瞧了瞧,这里不是十八人吧!”
许多宫女的不由自主的脸白了,季良又拜了一拜道:“我请示过皇上了,也只是带了些近侍的侍女,一路辛苦,舟车劳顿,怕都是老幼妇孺吃不消。”
梁肖不为所动,直直的走到季良身边,一脚踹了过去,季良当即摔倒在地,众人脸上皆出现了惧色。梁肖则大大咧咧的越过季良端坐在了主位之上,立时有人扶起了季良,季良勉强站起来,立在一旁,沉默不语。
梁肖道:“我奉圣旨,只送十八名亲眷,至于剩下的宫女嘛,我瞧着姿色都不错,都送到我府上!”
众人立时慌做一团,季良硬着头皮道:“梁将军,此事可否再做商议?”
梁肖冷笑道:“商议——你个头!都带走!”
陈望用午膳之时,近侍来报,季良求见。陈望嗤笑一声,摆摆手道:“等着。”
他自然知道季良因何而来,所以更加不急不慢,此三个月以来,他屡屡给季良难堪,季良竟然一一接了过来,陈望是何人,他君临天下,心思极深,控制欲也强,怎么能容忍在季良身上屡屡受挫?既然阴的制不住他,不如让梁肖这样的愣头青去,杀杀他的锐气。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梁肖这样的莽夫,才是季良这样文绉绉的书生的克星。
如此等他用过了午膳,便唤了近侍前去午睡,季良依旧站在廊前,不声不响。
午时过后,萧易生照例带着人巡视,听得铠甲摩擦的声音,季良抬起了头,目光迎上了萧易生。
萧易生见过季良一面,在熙园殿,他对季良的印象极深,一则是因为男后的身份,二则是季良身上沉静的气质太过吸引人。他的性格和陈望相差甚远,和梁肖也不一样,他虽从小听的爹爹的话文武皆修,心底里其实就是个内向的文人,多思多忧心思缜密却寡言少语,虽然事情也能考虑周全,却对识人辩色略有迟钝,他是个认死理的人,比如他觉得陈望是他兄弟就一直以为陈望是他兄弟,哪怕陈望当上皇帝了,他心里还是这样认为。
季良是和萧易生一样也不一样的人,萧易生知道,季良的道行远高于他,季良是一样的寡言内敛之人,初见便觉得此人拒人千里之外,但是萧易生也觉得,季良有种清醒的认识,比他看的通透的对人对物的清醒的认识。
季良朝他抱了抱拳,萧易生竟然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他愣过来,也抱了抱拳,有些慌乱的带着手下走了。
这样的人,处于极下风的状态也能不卑不亢礼数周全,自带文人风骨,萧易生想,如果不是以这种身份遇到,他真的十分想请他来做自己的先生。
陈望在午睡后接见了季良,季良直接被带到了陈望的内室,陈望正慵懒的坐在床榻上让近侍着靴。他似乎是故意的,季良就算是个男子,也是前朝皇后,这般不避嫌,很失礼。
陈望瞧着季良,季良的面上竟然也看不到窘迫,他内心有些许多不高兴,越是这样,面上却有礼了起来。
“给季皇后赐座。”他这般说着,自己也端坐了,衣饰摆弄好,一下子就变得端庄肃穆起来。季良知道这皇帝心思深不可测,当下自己有求于他,也就没有了当初讲条件时要撑着的气势,起身深深做了一辑,道:“叨扰皇上了。”
陈望道:“季皇后此时来见朕,有何事?”
季良道:“我有一不情之请,来问皇上的意思。”
陈望道:“哦?是为了梁肖得罪季皇后一事?此时朕早上便听说了,叫了梁肖前来问罪,可是梁肖死活揪着季皇后的家书做文章,说什么一十八人就是一十八人,多一人都不可。朕虽气恼,但是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替季皇后辩驳,况且梁肖是朕的爱将,战功卓卓,朕也不好太驳他的面子。所以,季皇后,你那十几个宫女,恐怕是没办法一起送往南国了。”
陈望说完,便盯着季良,想看他如何来想办法。
季良低头道:“皇上说的有理,是我的疏忽,让皇上为难了。”
陈望不语,心底里却不痛快,季良不曾向他求情,他又受了挫。
谁知季良继续道:“我此番前来,并非求皇上放她们去南国,只是想让皇上满足我一个请求。”
陈望挑一挑眉:“你说。”
“我想让皇上替我做些恩典,这些宫女之前是侍候我的,便是有罪之人,不配侍候梁将军,希望皇上施恩,赐她们做宫内舞姬。”
“舞姬?”陈望始料不及,舞姬在宫内地位极低,扔到民间,便是青楼娼妓一般的存在,不仅是皇帝,就是普通的大臣,若是看中了,只需向皇帝禀报一声,便可以要走,名分也是不必给的,若是玩的腻了,再买到青楼去也不是不可。
“你倒是把朕弄糊涂了,你的这些个宫女,赐给梁肖,至少也能当个侍妾,若是当了舞姬,那便是永远低人一等了。”
季良低下头,凄惨的一笑,道:“我是个没用的,连累她们至此,只是好歹主仆一场,能留住她们的性命也算是尽力了。”
季良从不在陈望面前露出这般颓败的模样,倒是让陈望内心欢愉不少,他听懂了季良话里的意思,梁肖之前逼死过他的宫女,往后,这样的事情也不能保证不发生,季良的打算,是就算自降了身份,也留她们一命。
陈望脸上有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这一局季良输了,就算为了羞辱季良,他的话也是可以接纳,但是他也不想就这样就放过了季良。
“季皇后这般自降身价求情,朕也不能不考虑,但是朕,还有些想法。”
季良低着头恭敬的听着。
“季皇后这身素服穿了也三个月了,朕瞧着也不好看,朕这里有些苏锦的缎子,前几日命人做成了衣裳,便赏于季皇后穿了。”
陈望拍拍手,手下的人便送上了大红的衣袍。季良脸色一白,到底是含着被刁难后的委曲求全谢恩。
“季皇后,”待到季良要走的时候,陈望又唤了他一句,季良谦和的立在了原地,陈望正色道:“朕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季皇后以前侍奉京原帝时是自称臣还是臣妾,再则这男男之事朕不甚了解,敢问季皇后侍寝的时候可像女子一样觉得快活?”
用着最严肃的神情,问着最折辱人的问题,陈望不动声色,目光里却昭示着晃眼的天子之威,让手下败将的妻子体会到耻辱的胜利者的威严。
他没想着季良回答,未曾意料到季良竟然凄惨的笑了,他的神色变得哀婉起来,别有用意的撩拨着人,他道:“他待我极好,我可以在他面前不用敬语,同榻的时候他也是极尽温柔缠绵,以至于欢好之时,虽是别样的快活,我却总如吃醉了,只记得他与我同身同体,记不得其他的事物。”
在说完之后,季良的脸便红了个通透,捧衣服的侍人亦是瞪大了双眼,不晓得这皇后这般言语放浪,面上亦是错愕,亦是一种别意的满足——这来源于季良身份带给他们的刺激,曾经堂堂的一国皇后,竟被逼着在他们面前说这般隐秘的闺中密事,这种满足,竟像是他们征服了这气质冷清的男后,让他雌伏辗转承欢一般,真是变态。
☆、做戏
出了大殿的门,季良似乎才缓过神来,像是要逃避方才不留尊严的拷问,他慌不择路的竟然坠下了台阶。好在他坠下的地方,离地面只有四五阶台阶而已,季良只是双膝跪地伤了膝盖,不曾有性命之虞。
侍人惊叫出声,萧易生闻声而来,季良伤的厉害,自然走不得路,萧易生吩咐手下去传轿撵,随行的两个侍人一个去回禀了陈望,一个被萧易生派去叫御医了。
这是皇帝就寝的正殿,来来往往无数侍人,在这里围着自然不妥。萧易生低声道了一句得罪了,弯腰抱起了季良,快走数十步,将他放到了正殿一侧。
季良白着脸,像是疼极了,面上不住的冒虚汗,萧易生也不好就这样离开,就遣了手下继续巡逻,自己在这里等着轿撵来。
季良疼的要晕厥,依旧冷声到:“萧将军。”
萧易生道:“季皇后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