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缨+番外(19)
钟攸胸口起伏,脚下还踩得是屋里穿的木屐,发都散了,手中缺口的石砖掉在地上。
时御的手就陡然松开了。
男人滑摔在地上,翻身爬着,一阵惊天动地的反呕和咳嗽。
时御挺直的站在那里,看见钟攸眼中混杂的惊愕。手掌上有点湿,时御胃里又翻滚上恶心,他皱起眉,有一种强烈地欲望,堵在胸口,死死地压着他。
仿佛只要钟攸调头,他就会压不住什么。
“你。”钟攸深呼一口气,垂眸看清男人的脸,他几乎是头一次露出如此鲜明的神情,他道:“速去!”
时御望着他。
钟攸跨过男人几步到他身前,在时御没表情的注视中,拽起他的袖,怒道:“就这几步,你何不呼声?若他再带一把匕首,今晚你是活还不活!”又拉着他往回走,“走!”
时御袖口被扒扯烂了口子,钟攸这么一拉,呲一声拉得更大了。他回头又恼又惊,只道:“这么大的人,还要用拳头教人不成?你就是张个口,难道还能掉块肉吗!你看手腕,已——”
“先生。”时御像是倏地收了尖锐棱刺,用他漆黑的,在月下微亮的深眸望着钟攸,指尖轻轻拨碰到钟攸的指尖,带了点温缓和讨好,“砸在背上了。”
钟攸被这目光和轻轻撩动的指尖几乎要融化了怒气,但他终究还记得现在软不得,他道:“砸的好。”又缓了音,道:“回去给你看看。”
“疼。”时御的眸瞥向地上,剧烈咳嗽的男人登时闭紧嘴。
然而时御没有说什么,只在钟攸转身时指了指的男人脖颈,眸中狠色。男人惊瞪着眼捂着喉往后爬了几步,不敢阻拦。
夜色黑,钟攸看不清东西,他就听着声这么一路摸索过来。此刻又在自己看不清的昏暗里带着时御跌跌撞撞的往回走。木屐咯着石子,钟攸走不稳,时御扶住了他手臂。
“都是石头。”时御长腿跨到钟攸前边一点,道:“我走前面。”
钟攸正低头眯看路,所以不知道那前头回望来的目光是什么模样。
大概与平日有点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取自《孟子·离娄上》
第9章 满足
时御伤都是青肿的印,集中在背上。他自觉是无关紧要,但钟攸还是给他贴了几服膏药,都是先前去镇里医馆带回来的备用。贴的时候,那冰凉凉的手指游走在肿烫的地方,引得他一度不自主地绷紧了肌肉。
完事了时御拉上衣衫,坐在凳上看钟攸绕到前边,站在他正面,高出他一些。
“还疼不疼?”
时御抬头望着钟攸,嗯了一声。嗯完了他眸子又垂下来,点了点头。
“知道疼就好,长教训。”钟攸话出口又一滞,觉得他一定不止一次这么跟人干过。又看时御半耷拉的眼,钟攸舒出口气,对他道:“过了今晚就好些,明天这个时候不碰它就不疼了。”
时御低声道:“麻烦了。”
钟攸自觉不是他的长辈,所以不能训斥什么。但钟攸当他是值得深交的朋友,所以只能换了方式。
“时御。”钟攸微俯身,手撑在自己腿上。这样他目光就矮于时御的视线,他微扬着眸,道:“你不能次次都用这种法子叫人害怕,这不成。”
时御静静望着他。
钟攸缓下声,“如果刚才你失了手。”他渐渐蹲下去,仰头对时御轻声道:“怎么办?”
时御本安静地看着钟攸,但他像是有点受不了被人这么望。
或者是被钟攸这么望。
他常做的遮掩就是抬手揉乱碎发,别开目光,道:“我能摸摸先生的头吗。”
“嗯?”正准备做个好先生讲讲道理的钟攸一愣,“什么?”
时御目光转回来,顿在他发间,道:“我能摸摸先生的头吗。”又很快的接道:“一下。”
“……摸。”
时御手掌轻轻落上去,他眉眼微展,动作细微的在那柔软发丝上揉了揉。这轻柔地触感好像将他方才决堤的地方添补上,神奇的让他暴躁都尽数化成平静。
先生的奇怪之处。
钟攸就蹲着任由他摸揉在发上,这让钟攸有点面热。因自己早就过了撒娇的年纪,在家中也不曾撒过娇。
仿佛跟着时御小了几岁。
钟攸轻咳一声,时御就收回了手。他将衣衫平整齐,对钟攸笑了笑。
“我记着了。”
钟攸不明,“记着什么了?”
时御俯身过来,这一次抬指轻点在钟攸的眼角,道:“先生教的我都记着了。”说罢站起身,道:“太晚了,先生早些休息吧。”
什么道理都还没来得及讲的钟攸无语的看着他直身到了门边,回头又对自己道:“摸起来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