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对上她双眸,忽然鬼使神差说道:“明媚,你帮我……擦一擦这药膏……可好?”
明媚身子一震,手捏紧了那药盒。
景正卿把心一横,死就死吧,求道:“你帮我擦一擦……不然……也没有人帮我,我自己……这伤是好不了。”
语无伦次说了这一句,像是垂死挣扎。
景正卿说完之后,明媚也不回答,只是静静沉默,景正卿打定主意:若是她翻脸要走,他就……
对他而言像是过了一千年一样长久,才听明媚说:“那若是我也粗手粗脚地,弄疼了你,又怎么是好?”
景正卿几乎没反应过来,心却狂跳一声,冲口说:“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是甘心认命。”
明媚神情微变,隔了会儿,却低低说:“你不转过身去,我怎么替你上药?”
景正卿心神皆美,只有一件为难,——想转身,又舍不得:“那我就看不见你啦。”
明媚啼笑皆非,却忍了,垂眸道:“若是不要我上,我就走了。”
景正卿这才急忙起身,背对着她重又坐下。
耳畔听到轻微一声咔哒,是她把药膏盒子又打开了。
明媚垂眸,看了会儿那半透明乳膏,挑起手指,用指甲挑了一点,便轻轻地抹他伤处。
用指腹轻轻地压着药膏,伤痕处缓缓地推开,用力极轻,生怕真弄疼了他。
那药果真是极好,沾到肌肤后,便变得稀薄了些,很地却干了,像是渗入肌肤里去似,明媚发现涂过药膏地方,伤处或者伤痕就会缓缓发红,她猜测是药膏起了效用。
只是,一些好了伤处倒是好办,难为是那些半好不好地方,泛着鲜红肉皮儿……明媚本来镇定神情也变了,幸好景正卿是背对着,看不见。长睫乱抖了会儿,挑了几颗泪滴,泪珠摇晃了会儿,又落下。
一个如地狱煎熬似地苦痛,一个却如置身天堂般地喜欢。
二爷乖乖坐着,感觉身后明媚手指按肌肤上,只觉得浑身痛都给她牵引,压着,随着那一点点地推送,慢慢地也给她消磨了无踪迹。
此生好时光,竟莫过于此。
一直到药膏渗入肌肤,先是一阵清凉感觉,倒也舒服,可渐渐地,那伤处却又疼了起来,有疼得轻,有疼重,伤厉害地方,疼得越发厉害,景正卿自然克制着,不肯让明媚察觉,生怕她会停手不涂了。
如此,一直到明媚微微歪头替他涂腰上伤处之时,景正卿忍不住大抖了一下。
明媚停手:“怎么了?”
从方才开始她就发现他发抖,还以为是太冷了,于是加了动作,此刻见他反应如此剧烈,便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
景正卿咬牙,额头上汗已经滚落下来:“没、没事。”声儿却有点变了。
明媚察觉不对,抬眸,忽地一惊,却发现他后颈间跟发角都亮闪闪地,仔细一看,竟是一片汗!
这屋里,连她都觉得手指发冷,他怎会出汗?明媚忙放了药膏,起身转到他跟前:“表哥,你怎么了?”
却见景正卿一张脸雪白如纸,毫无血色,显得双眸漆黑,鬓角竟还挂着晶亮地汗滴。
明媚吃了一惊,忙掏出怀中帕子替他擦汗:“怎么了?哪里不适?”
景正卿笑了笑,劳她如此关心,又有何妨:“是这膏药,很厉害,有些儿疼,不过不妨事,妹妹,劳烦你,帮我把胸口这处也抹一抹。”
明媚见他脸色如此异样,哪里还敢:“这……这万一不是好药呢?”
景正卿笑道:“傻孩子,别怕,王爷给怎会不是好?我倒是觉得,疼过之后,仿佛轻了些似,必然有他妙处。”
明媚半信半疑,扶着他肩头往后看了会儿,却见他上面涂了药地方,果真似是红肿退了些似:“疼过之后真就好了?”
景正卿一怔,脸色便有点不自,干笑道:“骗你做什么?”
明媚听他声音有些古怪,便迟疑着不肯动,景正卿抬手,便握住她手:“这自是灵丹妙药,可有小明媚菩萨圣手来涂,自然就好越发了。”
明媚忍不住脸红,抽手道:“又来了,贫嘴贫舌,横竖身子是你自个儿,你既然说好,那么我……”
她这才重又挑了药,又停下,看着他胸前伤,很是犹豫了会儿,才叮嘱说:“你可万万不要动。”
“知道了。”景正卿答应。
明媚不敢怠慢,一手扶着他肩头,一边低头过去,仔细看着,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指甲药膏涂伤口周围,才又用指头,极慢地沿着那结痂边沿把药膏推抹开去,委实下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