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年龄很大了,但路西斐尔到底只是个孩子。他不会理解,不去看一个人,并不代表他从此就不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相反,不想看见一个人,很多时候只是害怕他留下更多的记忆。
……
……
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境中自己变小了,却长了六支翅膀和番红色的及肩发。
绵绵细雨中,我蹲在草坪上,拿着一根棍子,在湿润的泥土中挖了一个小坑。翅膀就像海绵一样吸收了大量雨水,重重地压在背上。坑越挖越大,我的手臂越来越酸,最后挖成洗脸盆般大小。我抱着小腿,看着雨水滴入泥坑,一颗一颗数着。
身后有人问我:“小朋友,你在做什么呢?”
“我在等爸爸。”
“你爸爸去哪里了?”
“他去杀坏蛋了。长着漂亮翅膀、漂亮眼睛的哥哥叫我在这里等他。”
“那你挖这个是?”
“哥哥说,等泥坑被水填满,爸爸就会回来。”
“傻孩子……那个漂亮的哥哥骗你呢。水会漏下去的啊……”
“他才不会骗我!你走开,不要吵我!”
“小朋友,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米迦勒。”我想了想,抖抖背上的小翅膀,“米迦勒?亚特拉。”
……
……
我一下坐起来,周围一片灰暗,阴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往窗外一看,外面的大雨重重砸落,就像无数细小石粒落入水中。我低声唤道:“小屁头?”
没有人回答。
我摸了摸自己身旁,床铺是空的。
我又唤一声:“小屁头,你在吗?”
风雨声霖霖潺潺,夹着闪电惊雷,刺得人眼睛发疼,响得人耳膜麻木。我下床在家里找了一圈,没发现路西斐尔的踪迹,但在火炉旁找到了一碗热汤和一些食物。一想到这种天气路西斐尔还要提着菜篮子上街,我就觉得一股气血直往喉间涌,冲出门去。
走出家门的瞬间几乎内裤都湿了。翅膀被淋湿的感觉很不好受,重得跟背了一堆包裹似的。
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到。
道旁
种的白玫瑰被雨冲弯了腰,碧草在风雨中飘摇。
脑子越来越昏沉,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不知是不是发烧更严重了,这么冰凉的雨水我竟感觉不出来,体温还有越来越高的趋势,以至于有人靠近都没察觉:
“伊撒尔,你这段时间过太舒服了,连到地下室看我都忘了呢。我听圣浮里亚的一个朋友说,你去找过路西法殿下,被他拒绝了,是不是?哈哈哈。”
我看着眼前的卡洛,顿时觉得背脊更冰凉了:“我和路西法的事,用不着你来管。”
然后有人绕到我面前。
“是吗?我当初还好奇你用什么方法勾引了他,结果呢?人家还没玩就把你扔了,你太让我失望了啊。哈,哈哈,笑岔气了。”卡洛大笑起来,不比骷髅好看到哪去。他身后还跟了几个壮实的双翼天使,看衣着和举止等级应该不高。
看来今天不会发生好事了。我压低声音说道:“想做什么直说吧,别拐弯抹角。”
“不过是来帮你而已。亲爱的伊撒尔。”他勾了勾手指,身后几个人走到他身边,“这两天有没有觉得身体烧得难受啊?有没有觉得下面痒痒的想要东西捅一下呢?”
雨水冲打着衣裳,身上的温度骤然降低。我往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那条虫……把解药给我!”
卡洛打个呵欠:“很抱歉,米拉虫的解药我不小心弄丢了……只能用其他方法给你解毒。”
那几个壮汉朝我走过来。
我惶恐地后退几步,忽地转身不要命地往前冲。
身后的脚步越来越近。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因剧烈运动而炸裂,呼吸变得愈发艰难。
我跨进了草坪,雨如飞瀑,不断敲击着天灵盖。
双腿几乎都不是自己的,身后的脚步声开始渐小。
快跑变成慢跑。
慢跑变成慢走。
慢走变成挪步。
我跪在地上,双手紧摁着湿润的草地,除了雨声,什么也听不见。
一双棕色的皮靴出现在我面前。
“跑够没?没力气了?”卡洛轻佻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可以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