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将军(159)
可晴说:“我知道,可是这宫里谁不想向上爬?我只是一个小宫女,如果我不为自己谋算,谁还能为我谋算不成?”
薇薇说:“可晴?!你到底中了什么邪?当初我们一起跟着将军,一起过了那么多日子,那时候多快乐,你都忘了吗?!”
可晴看她一眼,说:“闭嘴!只是你自己快乐,你怎么知道我快不快乐?这宫里谁又会关心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宫女快不快乐?像你这样混吃等死的蠢货,怎么会明白我的志向?”
薇薇气结,可晴说:“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别的话说了。但是左苍狼,我不后悔这么做!”说完,她一转身,闷头撞向宫柱。左苍狼似乎早有所觉,一抬头,小平子跃上来,一把将她按住。她额头只撞了一个小包,半天挣扎不开,只好大声喊:“你还想怎么样?”
左苍狼说:“我并没有说过要取你性命,你不用死。”
可晴怒问:“你想怎么折磨我?!”
左苍狼说:“折磨你?不,我不打算折磨你。”说完,站起身来,说:“宫里太闷了,我出去走走。”
她没有再看可晴,死其实并不难,这世上多的是生不如死的事。也许有一天,你终会知道,那些让人痛不欲生的,正是你曾梦寐以求的荣耀与爱情。
因着栖凤宫的事,宫里大多数宫人都在重墨宫,南清宫外异常安静。左苍狼来到荷池边,正是千叶成碧、粉荷亭亭之时,宫里的水都是相通的,想来宜德公主的魂魄,也会随水漂流吧?
左苍狼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她,其实她与这个孩子也只见过一两次。只是当初,据赵紫恩说,她怀的也是个已经成型的女孩。她正出神,身后突然有人经过。
左苍狼转过身,就看见达奚琴快步行来。两个人乍然见面,达奚琴匆匆说:“陛下方才派人召我进宫见驾。”
左苍狼点头,达奚琴问:“你可知是何事?”慕容炎可是很少召见他的。
左苍狼说:“姜家出事了,陛下很缺人手。召见你并不奇怪。”
达奚琴皱眉:“姜家出了何事?就是因为秦牧云贪污军饷一事?”
左苍狼摇头,说:“今晨,王后娘娘杀死了宜德公主,试图嫁祸给我。”
“什么?”达奚琴后退一步,似乎怀疑自己听错:“公主死了?”左苍狼点头,他说:“可……公主是她的亲骨肉啊!”
左苍狼突然埋下头,将额头抵在他肩上,说:“其实,我当初有想过,她会用什么嫁祸给我。如果我再想一想,也许我可以救宜德的命。”眼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涌出了眼眶,“可是我没有。”
达奚琴整个人都僵住,许久,他伸出手,轻拍她的肩,说:“这不是你的错。”
左苍狼摇头:“别说话,别说话。”
这权势角逐、明争暗斗,将人的心啊,一步一步,熬成了妖魔。
倚靠的时刻非常短暂,荷花池毕竟不是什么僻静的地方。左苍狼很快挺直了腰身,说:“他既然传召,你便早些过去吧。这次秦牧云入狱,大司农一直空悬,但陛下说不定更愿意将给事中之职委任于你。倘若果真如此,尽量推脱,最好能担任大司农属官太仓。你有爵位在身,即使任属官,也比其他官员高出一等。大司农司会在你掌握之中。陛下一时半刻,找不到顶替大司农的人,大司农司,便如同在你之手。”纵然眼眶微红,她声音已然恢复如常。
达奚琴点点头,肩上衣料贴着皮肉,泪痕未干。他慢慢向前走,但见那个人重又靠在荷花池的玉栏前,风掀花叶,逐浪而来,暗香满怀。可惜风卷浪涌,君子与佳人离隔山海。
各自无奈,谁也不能带谁离开。
☆、第 101 章 原形
第二天,慕容炎任命薜成景之子薜东亭为禁军统领,公开抓捕秦牧云一案的涉案大臣。仿佛当年旧臣被牵累的历史重演,晋阳城即使是夜里也是灯火高举。给事中、大农令、太仆等,但凡有所牵连之人,全部被下狱。
姜府,姜散宜已经知道出了大事,正在叮嘱家丁偷偷入宫见王后娘娘,突然一个人从外面进来。他身着禁军统领的铠甲,姜散宜过了许久,才认出此人是谁:“薜东亭!”‘
薜东亭说:“姜大人,想不到您也有今天。”
姜散宜的心沉下去,陛下竟然直接派禁军前来拿人?难道是宫里兰儿出了事吗?不可能啊,就算出了事,怎么全无一人前来姜府通知?他说:“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带人包围我丞相府!”
薜东亭说:“丞相府?马上就不是了。”
姜散宜说:“胡说!就算不提老夫官职,至少老夫还是国丈。你竟敢如此无礼?”
薜东亭这才请出圣旨:“姜大人,接旨吧。”
姜散宜盯着那道圣旨看了一阵,咬咬牙,撩衣跪倒。薜东亭宣读圣旨,称大司农司、将作监等贪污军饷,私自向军中运送劣等军备,左丞相姜散宜,身在其位,不谋其政,御下不严,以至于朝纲不振、歪风不止,现将姜散宜革去丞相一职,责令其闭门思过,不得有违。
当天夜里,晋阳城有人庆幸有人愁。
温府,定国公生辰,左苍狼倒是回了温府。温行野发帖子去请的人并不多,但是来的人却不少。秋淑能干,有条不紊地安排了宴席。左苍狼虽无官职,却坐在温行野身边。
如今慕容炎经常夜宿南清宫,已经挑明了他跟左苍狼的关系。朝中众臣只偷眼打量温行野,但见他对左苍狼一如往昔,自然有人暗讽有人疑惑。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明面上气氛融洽。来客都献上了贺礼,花样百出却无疑都费了心思。
温行野喝了两杯酒,红光满面,从慕容渊逃离晋阳之后,大燕风风雨雨,多少豪杰智者在朝堂江山之间摔得家破人亡、粉身碎骨。温府虽然也历经劫难,但总算府中还有笙歌曼舞。
他看了一眼左苍狼,说:“咱爷俩也喝一杯吧?”
左苍狼欣然应允,倒了少半杯。温行野瞪了她一眼,说:“不是说敬老吗?你就这样敬老?!”
左苍狼苦笑:“我现在不比当初了,若是饮酒过度,怕是要出丑的。”
温行野沉默,问:“好久不拉弓了吧?”
左苍狼很警觉:“休想我把九龙舌传给你孙子啊,那是陛下赐给我的!”
温行野心中那点惆怅化灰,怒道:“我去你的!”
两个人有来有往,旁边有人悄声道:“谁说温老爷子极重门风,这不很有肚量吗?”
旁边好友听了,忙连连摇头,示意他担心祸从口出。想了想,却终于忍不住自己八卦了一句:“没见整个温府都还得靠着她吗?”
旁边另一个人也轻声说:“这年头,骨气尊严算什么,靠它能活命?”
说完,三人皆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复又大声说些闲话。
达奚琴也坐在席间,只是他虽然是侯爷,然则毕竟在这晋阳城,有的是身份高贵之人。他的座次与左苍狼隔着数人。两个人并没有说话,甚至连眼神也没有多余的交流。
左苍狼饮了一半,果然便有些不胜酒力,跟温行野打了个招呼,便辞席而去。未几,达奚琴也出来。
没过多久,温行野也以醒酒之名暂时离席。但有歌姬跳舞助兴、温老夫人作陪,诸臣也不觉冷清。
温府内室,温行野、薜东亭、达奚琴和左苍狼围着小圆桌落座,薜东亭说:“看样子,薜家是真的倒了。这老贼也有今天,真是令人快意。”
达奚琴说:“陛下虽然准我呆在大司农司任太仓令,但是我观其神色,他并不十分放心。”
温行野说:“薜丞相虽然年势已高,但是毕竟精神尚可。如今左相之位空缺,不知是否能够……”他看了一眼左苍狼,言下之意不言自明。
几个人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左苍狼,左苍狼说:“姜散宜虽然被革职,但是其子还在俞州任刺史。甚至他也只是被责令闭门思过,连家产都没有抄没。其夫人还有诰命。而姜碧兰犯下如此大错,他没有当场杀她我已是意外,如今竟然连王位也没有废除。真是让人不解。”
温行野说:“他起兵夺位,便是以深情之名。或许对王后确有几分旧情,也是可以理解的。”
左苍狼不说话,达奚琴终于问:“你对目前的局面,还不满意吗?”
左苍狼看向他,说:“只是觉得奇怪。”又想了想,说:“如今东亭任禁军统领,薜老大人任丞相之事不是不可能。但是以陛下的性格,如果薜老大人任丞相,只怕他会设其他职位,对丞相权职予以分散限制了。”
薜东亭倒是站起身来,一抱拳,说:“左将军,您走之后,家父每每提及,总是心怀愧疚。当初您相救薜府,我们总以为您是为拢络人心之故。如今想来,却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东亭代父陪罪,还请将军大人大量,不要见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