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站在礁石上等待,肩上、手上停满了鸟儿。
“你终于来了。”他微笑:“三个月前一位老朋友告诉我,今天有客人。”
花岛疑惑不解,终于发现师父不是对他讲话,而是对着东方的来者。
那是一个皮肤白净的少年,安静,静到极处以致让人动心。他的眼睛无法说清是什么眼色,是一层一层的黑,从深到浅。
他一定经历了长途跋涉,嘴唇gān裂,于是师父解下腰间水壶,递过去,他便喝了一小口。
“我知道你心中所念,只不过此事违背轮回天命,乃是罪孽。”
“若是罪,由我一人承受。”他坚定地说。
“重生之人并不会留存前世记忆,我得提醒你,如果来日再见,你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
少年目光变得哀伤,但还是点头。
“有些事,就算重新来过又能怎样呢?人们只会一遍一遍重蹈覆辙。”
“我想让他.......这次可以快乐地生活。”
“你能做到往后余生与他互不打扰吗?”
“......”
“就像这些鸟儿。”老人抬起食指,一只麻雀栖落:“放它们自由,它们才会真正快乐。”
“我什么都愿意做,求求您,让他回来吧。”少年跪下,眼泪顺着脸颊流淌,砸在柔软的沙中。
“痴念。”
花岛见师父伸出一只手,狂风骤起,海làng翻腾。
“你必须以最宝贵的东西作为jiāo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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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处有一面颓圮的红墙,杂草掩盖了残破宫殿,小太监们一边搓手一边匆匆而过。
“你知道吗?燕国是打算开战了!他杀了我们的使臣,连中山侯的儿子好像都——”
“欸等等,你听到歌声没?”打断,几人停下脚步,一齐侧耳倾听。
赤色魑魅尽燃明,忧思侵我心;
扬灯折花渡神隐,不如归故里......
幽幽歌声从荒殿中传来,诡异凄怆。
“是祝司童的声音啊!我听义父说他就住在这里。”
“他唱的是什么曲?”
“冬月祭的祝词,曲名叫做「千灯引」的。”
“就是每年在和泽举行的冬月祭?”
“是哇,砍了太子头的那个,你还记得吗?”
赤色魑魅尽燃明,忧思侵我心;
扬灯折花渡神隐,不如归故里。
泉下幽魂何处寻,前世缘未尽;
繁花飘散奈落底,空余钟磬音。
......
歌唱伴随着铃铛有节奏地响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太阳xué。恺沣身带枷锁,双手被铁链捆绑,一只濒死的老牛拉着他前进。
“那就是太子吗?”
“他犯了什么罪,要被杀头?”
人们对他指指点点,他听见各种荒唐的谣言,没有一个猜中的,于是一笑置之。
红色的灯光与黑暗的天空jiāo织,泛着淡淡腥臭的夜。长路两侧张灯结彩,密密麻麻地插着写满经文的卒塔婆,百姓焚烧纸钱,头戴妖怪面具,像一堆行走的骸骨跟随华车朝一个方向缓缓移动。
人群中央,突兀地立着一把红色油纸伞。
恺沣望过去,与执伞之人视线相jiāo。
他还是那么苍白,就像洒落在幽径上的秋夜的月光,薄如蝉翼。
今夜无雨,他撑伞为他送行。
一回首已是百年身。
恺沣动了动唇,无声地说:“来世再见。”
他抬头看天,大贺朝的天空啊,万古如长夜。
第14章 第 14 章
梦里,所有的鸟儿都在大雪中飞起。
一阵翅膀扑腾声中,花岛惊醒,有人握住他的手。
“花岛,花岛?”
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一双漆黑眼眸,随后辨认出那人的轮廓,动了动唇,颤出一声:“队长。”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虚弱,眼角似乎有泪,此刻也一并滑落。
韩径夜为他逝去泪珠,指尖冰凉如常,花岛努力从棉被中抽出手臂将他揽紧,脸埋进颈窝,深深嗅着那温旧的气息。手掌一点一点摸索着脊背,感受每一处熟悉的起伏与凹陷,不自觉微微张嘴,咬住了那人颈侧肌肤——眼泪流进口腔,是苦涩的。韩径夜温柔地抚摸着发丝,轻缓的呼吸声使人安心,他松开花岛,把枕头垫高,只说了句:“醒了就好。”
“队长,我饿了。”带点撒娇的语气,刚从鬼门关回来就这么烦人。
“你躺着,等我。”韩径夜离开,没过一会儿,端着一碗山芋小米粥回来了,收拾衣摆在花岛身边坐下。
花岛非常自觉地张开嘴。
韩径夜便一勺一勺喂他,花岛表现得像一只乖顺的小猫,琥珀色的眼睛直直望过去。突然想要再靠近一些,于是支撑起身。
“不要乱动,伤口再裂开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