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寂雪笑道:“既然是踏chūn的好时节,那就去走走。上巳节很热闹。”
的确热闹。
这日清晨陈十六坐车来同他们一起走,即便他们起的早,却又更早的人。城门口挤着各色车马行人,都是出城去赏chūn的。如同别的节日一样,这样的日子最受年轻男女的喜欢,束缚比平常少,更有很多趁机相看的。
陈十六也是其中之一。
陈十六坐到他们的车内,长吁短叹:“我母亲说了,让我今日趁机去瞧一瞧,估摸着过几日就要正式去提。他们都拿定主意了,我看了有什么用?那个兰家的小丫头,就是个胖嘟嘟的泪包,又特别烦人……”
“你认识她?”
“是啊,我们两家算是世jiāo,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只是后来渐渐大了,男女要避嫌,自然就不能再搁一处。对方的事儿听的不少,可算起来有七八年没见过面了。
印象里就是个泪包小丫头,实在无法想象娶来做媳妇。
陈十六脸色灰暗,再看面前两人,羡慕非常。
设宴之地选得好,青山绕绿水,杏花在后,芳草在前。依着溪水,铺设厚实柔软的长毯,之上再设小桌坐垫,一群年轻公子三三俩俩坐着,小厮们正布置酒菜果品,如今溪水中倒没有放酒,只飘着零星杏花,引得鱼儿来啄。
闻寂雪根本没下车,只穆清彦和陈十六过去。
马车停在路边,到处都是踏chūn游人,各家小姐们在丫鬟们的簇拥下,jīng心妆点,蒙着各色面纱,一面赏景,一面jiāo谈说笑,引得远近男子频频顾望。
陈十六一概往日做派,端着脸,几乎目不斜视的从几步外快速走过。
穆清彦注意到他身姿略显僵硬,可见紧张。
终于离得女子们远了,陈十六长吁一口气:“真吓人!”
穆清彦笑出声:“你怕什么,她们还能吃了你?”
陈十六一脸苦色:“你是没见过那些贵女们的厉害。她们若是一两个,我倒不怕,那时她们肯定是淑女。可若她们是一群,不仅能相会打趣,还敢拿我们这些小爷们开涮,上回魏小三一个没受住,把脚都崴了。”
说话间已经看到溪水边的一群人。
“陈小六,快来!”魏小三也在,见了两人忙伸手招呼。
陈十六扫了一眼,低声给穆清彦介绍每个人身份。不算穆清彦陈十六以及魏小三,那边一共有七个锦衣公子,十五六的有,二十七八的也有,大致都在这个年龄段内。从陈十六的介绍来看,这些人大致身份相当,但跟陈十六历来不是同一个圈子,如魏阳羽都有几分拘谨。
细想来,魏阳羽出现在这儿本就有点奇怪。
魏阳羽是继后的弟弟,付景chūn却是元后的外孙,两人差着一个辈分,但付景chūn比魏阳羽年长。
陈十六又道:“那个坐在中间,穿紫衣的就是付景chūn。”
付景chūn果然是个清雅人物,一眼看去,首先让人注意的便是气质,他的眉眼轮廓柔和,长带笑容,观之可亲。
他在打量别人,别人也在打量他。
今日穆清彦穿着一身雪青锦衣,发上系着玉带,腰间缀有美玉,面对诸多权贵子弟,神色淡然自若,全无畏缩或谄媚。这般风采,无疑令人赞赏,尤其是付景chūn,起身相迎。
“穆公子,久闻大名,今日一会,着实有幸。”付景chūn话中姿态很低,语气神色又分外诚恳,尽管与他身份不符,但并不让人觉得虚假。
“付公子言重,区区薄名,不足挂齿。”穆清彦自然得谦虚一下。
付景chūn不与他客套,笑着将他引到身侧落座,道:“我平时只寄情诗书声乐,也是旧年底才听闻穆公子的事,着实敬佩。前几日从魏三公子口中得知穆公子来了京城,心中好奇,这才冒昧送了帖子。”
穆清彦道:“付公子相邀,不敢不来。只我寻常农家出身,不通诗书,怕扰了诸位雅兴。”
有人出言道:“我听说你读过书。”
“的确读过两本书,认了几个字,只是以往家中穷苦,又体弱多病,蒙学也只读了一年,哪里敢说什么懂诗书的话。”穆清彦可不是二愣子,他先把话挑明了,省得被人挖坑。
“嗤,穆公子倒是谦虚谨慎的很。”依旧是那位少年郎。少年大抵好意气之争,未必有多坏的心,却绝对是想跟穆清彦过不去。
穆清彦只是笑笑,不理他。
穆清彦不言语,可陈十六不是忍气吞声的,他只是在付景chūn面前拘谨,却不代表怕其他人。陈父乃是正一品刑部尚书,加太保,兼东阁大学士,实权在握,又得皇帝信重,京中除了皇子王爷,也没几个人比的过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