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89)
他四下望了一阵,发现自己被人挪了地方,原是就地昏倒在镇剑台的,眼下所处的房屋要稍微暗了那么一些,没那么多夸张花样的木窗,便使得周遭光线平白缺失了不少。
屋中气息整体偏寒,分明是炎炎夏日,薛岚因偌大一个活人躺在角落里,却还是难免冷得骨头有些发酸。他吸了吸鼻子,习惯性想要自顾自地笑骂两句,却在转头朝外望过的一瞬间里,所有目光顷刻凝滞成冰。
只见不远处安静摆设的楠木案几旁,端端坐了一抹修长人影。彼时正一丝不苟地埋首在纸墨书卷里,提笔誊抄些什么。
发丝千秋成雪,玉袍万寒生烟。
不知是错觉亦或是其他,薛岚因下意识里认为眼前的所有一切场景,都略微有些失真。偏偏就在他心存疑问的同一时间里,那人似是有所意识地轻咳两声,转过身去倒了杯热茶,顺口说道:“知道醒了?睡得舒服了?”
这般嘲讽的语调和声音,是晏欺无疑了。
薛岚因动了动身子,半坐起来,很明显地手足无措道:“师、师父……”
“你这混账小子又闯祸了,是吧?窝在那镇剑台里,一人把丰埃素剑翻了个底朝天?”晏欺捧了茶杯往薛岚因手里一塞,不知是怒是喜道,“出息了薛小矛,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挺能耐的。”
薛岚因一心凝视着晏欺半真半假的柔和侧脸,滚烫的茶杯就这么被他实实包揽在手掌心里,外围一圈都给烧得通红。最后还是晏欺自己看不下去了,又劈手前去将它夺了过来,重重磕回案几上,厉声斥责道:“薛小矛,你是不是中邪了?让你喝水也不喝,像个傻……”
话说至一半,正逢薛岚因抬起手来,犹犹豫豫地,曲指点上了晏欺柔软的唇瓣。
——他确实是有些中邪了。
梦里的场景太过真实无假。他下意识里,想要扳开晏欺的双唇,竭力证明他牙口尚存,证明他并未衰老,证明他不会口吐鲜血,证明他不会离他而去……
可他还是太心急了,指甲像刀刮一样,捏在晏欺嘴角边上,又辣又疼,顿将晏欺骇得勃然大怒,一个抬掌便狠狠挥开他手腕道:“混账小子,你发什么疯?”
哪知晏欺这么随手一挥,倒反像是刺激到薛岚因一样,不由分说便猛扑上来,争qiáng斗狠似的捏住晏欺下巴,那腕间力道大得他自己都胆战心惊。
晏欺当然不会让这小混账就此得逞,堪堪朝后一缩,双手绕过脖颈将他肩臂死死擒住,上下一扣一握,瞬间给压制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
“发什么疯?”晏欺道,“薛小矛你看着我?说说你又犯的什么毛病?”
话音未落,但见薛岚因身子猛地朝前一倾,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低头袭上了晏欺的嘴唇。
晏欺不懂薛岚因想做什么。
或者说,连薛岚因自己都不明白眼下该做些什么。
他只是依照本能栖身上前,像是一头被人触怒至极的野shòu一般,几近是不顾一切地埋首往前,反复撕咬抵/弄晏欺两片薄软的唇瓣。
他实在太害怕了。
害怕失去,也害怕死亡。
所有恐惧与无措纷纷在大脑持续不断的失控状态中,化为一股横冲直撞的蛮力,催使他忘形忘我地探出舌尖,及至一路贪婪地朝里贴近,及至最终抵往晏欺坚硬的齿关。
这般莽撞的磕碰根本无法带来任何形式的欢愉,利齿相继划过唇瓣上每一寸脆弱光洁的软肉,使得二人紧密相连的唇舌间隐隐漫出一丝甜腥的血味。混乱中也不知是谁将谁给咬伤了,被迫亲吻时来不及吞咽的唾液和着血水一并滑落下来,总算是给那几乎一度迷魂失智的薛岚因带来一丝浅薄的清明。
直到这时,晏欺方才láng狈不堪地将他推至一边,喘着粗气,随手将嘴角遗留的残血擦抹gān净,转凝向他道:“……薛小矛,你是不是真疯了?”
薛岚因气息不稳,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动dàng,好半天时间,方才逐渐瞧清眼前晏欺一张苍白如纸的面庞。
他不太敢确定如今的晏欺是不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噩梦做得多了,也就愈发分不清梦和现实的界限何在。他喉咙涩得发紧,似被人生生攥紧在手里,发不出声音,只能凭空伸出双手,颤巍巍地,触及晏欺肩膀,而后贴近上前,埋首在他发间,像是个刚做错事的孩子。
晏欺由他这么一靠,心里哪怕装有再大的火气,也平白消了下去,半点再提不上来。他上辈子铁定是欠了薛岚因的,半边唇瓣让这小狗崽子活生生咬裂了一道口子,抽口气都会隐隐泛出酸疼,可人家要真使出浑身解数同他撒起娇来,他也只得硬起头皮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