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74)
晏欺闭上双眼,只闻得耳畔浑厚刀风落如急雨,擦过石壁上方,径直朝着薛岚因的后背方向滚滚而来——正当他师徒二人以为死期将至的短短一瞬,半空中忽有寒光猝然一现,似雪漫长空一般,霎时将周围一众残岩碎石冻至僵冷如冬。
薛岚因很快意识过来,拥住晏欺一个侧身朝外翻滚数尺之余,恰在厉鬼刀落下的须臾片刻,一把银白长剑横穿而过,其刺目光芒几近在暗无天日中燃烧起火,却亦在飞驰前来的半路途中留下大片雪渍,险将原本畅通无阻的路线直接冰封至死。
那是……涯泠剑!
晏欺倏地睁眼,便听头顶数尺高处陡然响起一道人声道:“晏先生,接剑!”
恰在此时,薛岚因已替他一手夺了过来,稳稳抓过剑柄顺势朝外一扫,三尺骤寒登时化作凌然剑风与任岁迁手中幽光如cháo的厉鬼刀相互碰撞。
一时之间,金属与顽石,便似那孤láng与猛虎,利爪獠牙招招直bī人命门。涯泠剑被薛岚因一人握在手心里,虽说不上是运用自如,但在一挥一收的每套动作当中,都是不可抵挡的万钧之势。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一份力量。
薛岚因此人,做什么都只是个不尽人意的半吊子,然其天生底子深厚,胆大又敢妄为,故而出剑从不拖泥带水,收剑亦是力敌千钧,周身气场浑然自成,顷刻将那落至一半的厉鬼刀击退尺余之距,生生脱手自任岁迁掌中横飞出去,蛮力砸回石墙顶端,铮铮声响当即骇得不绝于耳。
下一刻,云遮欢与从枕二人恰从高矮不一的石缝最里端冒出脑袋,一人手持一枚匕/首,迎着厉鬼刀集中泛光的方位垂直扣压下去,一左一右径直贯/穿任岁迁毫无防备的双肩,紧接着朝外猛一撕扯,顿将其两边半片肩胛骨绞得粉碎无疑,鲜血还没能迸发出来,人已经咬牙连连惨呼出声。
薛岚因见状不由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一剑扬起直指任岁迁咽喉道:“……从兄,云姑娘,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云遮欢抬起一脚碾过任岁迁头顶,硬是bī他折身跪了下去,几近是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俩死不要脸的中原人,算上一个谷鹤白,至今下地了没找着影儿,愣是将我们耍得团团转,好在一路上有把光剑顶着用,不然一直全靠摸瞎,怕是得困上个一年半载!”
薛岚因惊疑道:“怎么,谷鹤白到现在还没现身么?”
第33章 陪你,师父
“可不是吗?”从枕幽幽接话道,“打从地底塌陷那会儿起,他便再没出现过,也不晓得一人去了什么地方,但总归是躲在这一处的,至于究竟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实在不好说。”
“聆台一剑派那几个人,心思一向深沉。谷鹤白此番下地入谷,怕也是想争那一张人皮,硬要猜个大概的话,我倒觉得有可能是莫复丘的意思。”晏欺有些吃力地扶稳石壁站直腰身,借着涯泠剑传递而来的幽幽一点微光,薛岚因才瞧清他一身白衣早已染成刺目的殷红,一时也分不清是谁身上的血,模样却着实láng狈得让人心疼。
薛岚因没有半点踌躇,他踱步回去,想要像往常一样将晏欺轻轻拉住,半途却被他刻意躲闪开来,摇摇晃晃地,缓慢移至任岁迁身前道:“别的不说,这老狐狸几刀砍死了元惊盏,试图一人将劫龙印独占。而眼下人皮就在面前,有时间gān站着说闲话,还不赶紧拿起来看看么?”
从枕应声弯腰道:“晏先生说的是……”言罢,正要探出一手去拈起地上那张鲜血淋漓的人皮,却在伸长臂膀的同一时间里,无意对上任岁迁那双陡然睁大的眼眸。
此刻他肩臂惨遭双刀压制,刃口埋入骨血少有数寸之深,而背部更由云遮欢一脚狠狠架住,几乎是僵硬得全然动弹不得。
饶是到了这般地步,任岁迁也并未开口说上只言片语。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半跪在地上,昂起头颅,那一双看似深邃宽阔的眼睛里,仔细观望进去,却早已是空dòng得别无他物。
——就仿佛全身上下都被人刨gān净了似的,连魂都没能剩下半截。
比起说他是昔日那个假装正义,油腔滑调的老江湖人任岁迁,如今满身血污跪坐在眼前的,反更像是一只被人拿捏在手里任意操纵的提线木偶。
众人一度怀疑,这只是个披着“任岁迁”为外皮的人形怪物,而里面真正装着什么,必定是另有玄机。然而还不等他们有任何机会将答案破解,眼前的任岁迁却微微佝偻下腰身,开始露出极端痛苦扭曲的表情,云遮欢好奇凑近瞧了几分,便正好撞见他口齿大张,喉咙一哽,埋头呕出一连串腥臭浓黑的污/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