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343)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晏欺只想到拿剑,却没料想过拿剑之后会发生什么。
那木剑看似普通无奇,实际往下一路牵连着地面与桌脚之间的重要机关。
晏欺这一无意举动,瞬间激活地下一连数层肉眼不可见的特殊旋钮。因而在木剑离开桌面的同一时间里,连带与桌底紧密相贴的每一寸地砖裂缝,都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巨大变化。
晏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脚下陡然一阵踏空,人已随地面的突然凹陷一并矮倒下去——耳畔尽成呼啸不断的风声,甚至攥在手中那盏奄奄一息的微弱烛台,此刻也难免随风湮灭,顿时只剩周遭一片无光的暗沉。
晏欺没有持续下落太久。也好在地砖之下设有的暗处隔间算不上高,否则这样一次头朝下狠狠摔落在地,晏欺八成要沦落为莫复丘那般无药可医的瘸子。
纵是如此,整个人的重量瞬时压地的那种感觉,也非是寻常人一时能够接受得来。
晏欺在坚硬硌人的碎石地上躺了足有小半片刻,适才从高速坠落的剧烈疼痛中缓过心神。
第一反应,自然是想方设法,找寻能够回到地面上的工具。
然而只抬头匆匆朝上望了一眼,晏欺便毫无例外地颓了下来。
——那导致地面开口下陷的旋钮机关,就在距离桌脚不远不近的地方。但在机关以下所有可抵达触碰的空间,俱是一片摸不着边的深度漆黑。
没有灯,烛台更在下坠途中灭得彻底。也就是说,这机关最初的设计者,可能不曾预留任何方法,以供不慎落入此处的人再次回到地面上。
——其中甚至包括这间小屋的主人,莫复丘。
实际不用想得太过复杂,晏欺也能猜到,像莫复丘那样行动不便的人,根本不会在自己常驻的房屋中,挖一道天坑等自己坐进去填。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早已计算好这一步,在他所在的房间地底,埋下一处不易发觉的隐蔽机关,只有处于特定的条件之下,才会不经意地一次触发——这样一来,踩空地砖猝然下坠的那个人,基本就没有任何足以反抗的机会。
晏欺将手中木剑摊开,放在掌心微微掂量两下——果不其然,只是一柄用作装饰的雕花小剑,质地轻盈,压根儿经不起折腾。
堂堂名门之首的莫大掌门,一旦动起武来,比一般人还要讲究排面。
一般摆着好来的小木头剑,他瞧不上眼,要用也只肯用那质地上乘的绝世好剑,那便更别提平日里堆放在犄角旮旯里毫不起眼的破烂玩意儿。
这群所谓的名门正派,总有一天,会死在一身洗不gān褪不尽的自尊病上。
但话也不能完全这样说。毕竟依照眼下的状况,是晏欺做了他莫复丘的替死鬼,如今一跟头踩进一道乌漆嘛黑的无底dòng,晏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总归不能扯开嗓子一通瞎喊,毕竟谁也不知道,在莫复丘屋下所设有的暗地空间里,还囤放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不过,也用不着费多少脑筋去细心猜想——这一套东挖西藏的行事风格,确是和那偏爱老鼠打dòng的闻翩鸿多有几分共通之处。
但晏欺现在只想寻得捷径回到地面,并不想硬碰硬和那姓闻的直接打上照面。
所以他握着木剑四下敲打,在视线完全模糊一片的状态下,他就是个没有行动能力的盲人。
周围所有能出现的东西,都是陌生的,从未接触过的,这让晏欺莫名觉得紧张。
——长久以来过于安逸的平凡生活,让他日渐依赖徒弟带来的温暖。
偏偏如今的薛岚因,不可能顺利出现在他身边。那么前方未知的路段,就不会再有人搀过他的肩膀,带他一步接着一步,脱离与危险紧密相连的边缘。
晏欺一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时间都似要在冰冻的空气里凝固。
他没有内力,无法燃聚纸灯,只能通过直觉判断,眼下与最初无意坠落的地方,已有很长一段距离。
——至少脱离了莫复丘那间惯用的小屋。
晏欺是这样想的,直到再度往前迈出脚步的时候,脚底原是参差不齐的碎石地面,不知何时,已隐约响起阵阵清脆的水声。
大概是踩到水了……
晏欺拧了眉头,明显感觉到鞋袜表层正在被脚下深浅不一的水洼渐渐浸至发凉。
他天生怕冷又怕脏,因而趟进水里的短短一瞬之间,便像是炸了毛般整个儿跳了起来。
晏欺的嗅觉并不似薛岚因那样jīng明又敏感,但身体上的qiáng烈触感从来不容小觑。
当他只身站立于整片水洼中央的那个时候,脚下沉冷冰凉的液体是在流动的,平和而又缓慢,似是不带任何侵略性地轻轻拂过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