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299)
薛岚因蹙眉道:“往沽离镇去?……那不是自个儿往láng嘴里送吗?”
从枕道:“早去晚去,到底都是要去的。沽离镇仍旧归属于莫复丘的势力范围,他闻翩鸿要想撕破脸皮在外胡作非为,怕还不是那么容易。”
薛岚因问:“从兄是在等来年开chūn,聆台一剑派推选新任掌门上位的日子?”
从枕点头道:“正是。”
薛岚因犹豫一阵,倏而偏头与晏欺道:“师父怎么看?往北还是往南?”
晏欺没说话,眼底尽是冰冷苍白的飞雪。
薛岚因凝神望他。片刻过后,亦不再执着出声追问,只抬腿一夹马腹,扬声道:
“……走吧,先去一趟沽离镇。”
第142章 逃亡
南域祸水河畔, 昔日丰埃剑主一手撑起的东南长行居, 一夜燃殒自漫天大火之中,彻底覆灭成灰。
——自此之后,江湖武林上流言纷飞, 无一不对长行居主易上闲的存在深表质疑。
有人说, 易上闲养虎遗患,表面与晏欺之间撇清关系,实际一直将他藏匿于长行居中,时刻关护他的安危。
有人说, 易上闲此人自诩正义,实则虚假伪善,在祸水河畔横行霸道多年之久, 终有一日激起民愤,惨遭周围一带百姓联合铲除。
更有甚者,说他长行居中师徒三人,上至丰埃剑主秦还, 下至他徒弟易上闲——都是十余年前, 促成晏欺血洗聆台一剑派的凶手之一。
时至今日,晏欺终于不再是那孤苦伶仃的唯一一人。与此同时被迫背上一口巨大黑锅的, 还有他那不见踪影的师兄易上闲。
长行居在一场大火中尽数毁于一旦,身为居主的易上闲,亦连根头发丝儿都没能留下一缕。
不明真相的大多数人,纷纷对此表示极度的鄙夷以及不屑——
凭空消失又有谁能不会?
他长行居主一身上乘武功登峰造极,就算眼下杀人放火坏事做尽, 事后挑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隐姓埋名东山再起,也一样能够乐得一世自在。
甚至再说得绝对一点,人们怀疑丰埃剑主当年压根就没死,这会子带着两个徒弟逃之夭夭,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犄角旮旯里享清福呢。
总而言之,当初长行居尚且声名远扬的那个时候,一切都还算得上是平稳安定。如今墙倒众人推,多年树立的威信歪歪斜斜倒了台,那些眼睛红的,背里恨的,便一个紧跟着一个落井下石。
没用多久,东南长行居便在这千夫所指的惨淡境地下,彻头彻尾地销声匿迹——再无一丝斑驳旧忆可寻。
同样是在祸水河畔风雪未断的刺骨寒夜,家家户户紧挨着清扫门前旧时沉厚的积雪,城内城外一众百姓几乎都换过一袭贴身保暖的夹袄,彼时正满面喜气地迎接冬至小年的到来。
而在河岸一周大雪乱盖的坎坷石路之间,薛岚因仍正抱着晏欺纵马疾驰。
前后颠簸整有三日之久,期间一刻不曾停歇。到第三天后半夜的时候,因着风雪实在太大,两匹马中有一匹生生歪倒下去,直截了当地歇了菜,随后另一匹马也跟着一起罢了工,病恹恹地再难往前迈出一步。
四人原是gān杵在雪地里面面相觑,其中程避还是个昏的,足有三天没吃没喝,连带着脸上都隐约漫出一股子gān瘪的死气。
然后没过多久,晏欺也跟着发起了高烧,整个人便像是刚出炉的烫山芋一般,那热度甚至够给薛岚因用来捂手。
从枕认为这样下去不行。
于是待当天再晚一些的时候,薛岚因在沽离镇外寻得一间鲜有人至的简陋客栈,浩浩dàngdàng总共四个大男人,偏得一声不吭地蹲进一间屋里挤着。那店老板当场看得一对眼珠上下打颤,险些从眶里直愣愣地砸落下来。
好在薛岚因身上带足了银钱,加上从枕这厮平日里私货囤得不少,随随便便当出一两件,便足够叫人见钱眼开的商家瞬间开眼。
但客栈到底不比长行居那样安全,薛岚因心里清楚,这地方不可久留。只是眼前两个人都熬着病着,再像之前那样风餐露宿下去,迟早得豁出一条人命。
事已既定,再怎般挣扎,都只是做无用功。
四人同时堆在一间隐蔽无人的小屋子里,脚并着脚,肩并着肩,晏欺烧得小脸通红,程避冻得浑身发青。
窗外飘着大雪,挡风用的长帘却豁了一道小口,丝丝往里灌着冷气。
薛岚因适才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度过最糟糕最惨无人道的一个冬天。
客栈里的东西泛着浓浓一股霉味儿,又cháo又冷,偏偏风雪天气见不得阳光,被褥也没法子搁出去晾晒。薛岚因便下楼端来一只炭盆儿,四下琢磨着生起小火,托着程避躺到chuáng上,自己则怀抱晏欺坐盆边烤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