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26)
薛岚因随手从竹筒里挑出两根筷子把玩道:“师父兴许有他的苦衷呢?他自己也说了,是时候会同我阐明清楚的……唉,算了,不说这个了,他一生气起来就软硬不吃,我都不知道怎么哄。”
云遮欢一听就乐了:“你这做徒弟的挺辛苦啊,还得天天给师父陪笑脸。要不别跟着他了,随我回白乌族吧,只要娶了我,你就是下一任白乌族的族长。”
薛岚因心道这姑娘怎么就这么口无遮拦呢?嫁娶一事是能随口说出来的吗?
因此他gān咳了一声,以他自以为很正人君子的语气说道:“使不得啊云姑娘,从兄先前不都说了,你们这回出来只是为了单单一个劫龙印,届时带我一个男人回去,未免太不成体统。”
“劫龙印”三个字一出口,云遮欢瞬间就颓了,全身乏力地趴在桌上说道:“可别说了,这回可算是丢得大。一族人都在等着我将劫龙印带回去呢,我却硬生生把它给跟不见了。”
薛岚因捧了一杯热茶安慰她道:“反正现在我们晓得了盗印人是谁,沿着线索一路去追便是。等从兄拿了你们那什么逐魂针回来,铁定能把那人找着。”
“话是这么说,可我真是恨死那天杀的任岁迁了!他拿什么东西不好,偏要把劫龙印给带到中原去,这下好了,留下一堆烂摊子,收都没得收拾!”
薛岚因瞧她越说越火大,连头发都竖了起来,唯恐她怒极一把将桌子给掀了,连忙将手中茶杯放下,转头给她倒了一杯新的,小心递上去劝道:“行了行了,消消火吧。师父都说了,任岁迁那王八蛋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惹的茬,许是背后有人在操控的,源头深着呢——这终究不是凭你一己之力就能直接平息的事情,你又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
云遮欢略微扫了一眼他手中清淡而又普通的茶水,很是轻蔑地一把拂开,转而拍着桌子扬声呼喝道:“出来散心的,喝个什么茶?小二——来坛烧刀子!”
这丫头,还折腾上头了不成?
薛岚因心里这么诽谤着,身体却意外的诚恳。他以往几乎没怎么沾过酒,这回酒坛子实实在在地端放在面前了,他便想也不想,直接揭开盖子凑上去闻。
那味道很是浓郁,顺着鼻尖一路窜入肺腑,却并不易引人生腻,反而自那丝丝缕缕的缠绕当中,无意勾出几抹炽烈到狂热的陈香。
“以往从枕在的时候,做什么都要拦着我。”云遮欢捧着酒坛子顺手斟满一杯,当着薛岚因的面一口抿了个gān净,“今天他既是不在了,我定要喝到痛快为止。”
薛岚因没见过女人家是这样喝酒的,一时有些呆住,可是呆完了又开始稀里糊涂地想道,如果自己还没一个大姑娘来得慡快,那不是挺丢人的吗?
于是一大杯酒就这么顺着喉咙灌了进去,眼睛都不带眨的。
北域人酿的烧刀子酒就是不一样,那股泼辣劲横冲直撞地滚进胃里,没一会儿便能把人的四肢百骸都给点上一把大火。
薛岚因将酒杯重重扣回桌上,只感觉整颗脑袋都被烧成了一锅沸腾的浆糊,再抬眼时,连带着一双眼眶都在微微发红,仿佛是刚刚痛哭了一场。
“其实我这几天一直都很好奇……”他道,“你总在说我同你一位故人长得很像,那到底是位什么样的故人?”
云遮欢愣了一愣,随即低低笑了一声,答非所问道:“是真的像。尤其是你们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唉……简直是一模一样。”
薛岚因皱眉道:“那……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我就是呢?”
云遮欢想了想,迟疑道:“有那个可能……但,其实我自己心里也知道,你俩年龄压根对不上。”她转过头,无意瞥见薛岚因一副倾听得格外认真的模样,登时骇得心下一柔,又主动靠过去继续说道,“岚因,你记不记得我方才同你说,我小时候总喜欢跑到湖叶镇来玩儿?”
她再没管他叫薛公子,而是直接唤了他的名字。
他听着有些别扭,却也并没有往心里去:“当然记得啊,我脑袋又不漏风。”
“我四岁那年,也是一个人偷跑出来,结果在湖叶镇外被我阿爹的宿敌给拐走了。那人把我带入中原,从北方一路运往南方,最后在沽离镇的时候不慎放松了警惕,让我抓住缝隙溜了出去。”云遮欢道,“那会儿我年纪小,人生地不熟的,汉话也不会说几句,逃出来没多久便流làng成了乞丐。之后,我过了很长一段昏天黑地的日子,直到我在沽离镇遇到了那个人——我至今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把冻晕过去的我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我取暖,甚至给了我很多好吃的东西。我想啊,他大概是我这小半辈子里遇到过最温柔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