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214)
但是现在明显不行。
她脚步顿住,很快, 又拼命挪得极开,仿佛在刻意躲避什么似的,她走得像是在飞,偏又不敢弄出多大的动静, 因而声音细小, 听起来愈发显得láng狈。
殊不知,她越是急着走, 身后那抹意味不明的人声,便越是跟得紧密。
他在她身后问:“很痛苦吧,云遮欢?”
痛?怎可能不痛,她每日每夜痛得快要死了!
“你想不想,彻底得到解脱?”
……解脱?如何能够解脱!
除了死亡, 还有什么比这更快的方法?
“你想不想?”
“想不想?”
“想不想……?”
云遮欢眸色一紧,猝然回身喝道:“住口!”
——人声戛然而止。
她颤抖着仰起脖颈,四下打量着周遭仿若一潭死水的一草一木。只是夜太深了,静谧而稀疏的树影里甚至瞥不见半点虫鸟的踪迹,便更莫要说能一眼瞧清什么样的人。
那刚刚说话的是谁?莫不是自己忧思过度,出现幻听了?
云遮欢略带疑惑地转过了身形,怀里紧紧抱着一手的枯枝残叶,再次迈开步子,战战兢兢地想要往回了走。
恰在同一时刻里,微一偏眸,正对上黑暗里一双冰冷的眼睛。
那目光熟悉而又陌生,抑郁里带着躁动的肃杀,意在征服,或是不动声色的挑衅。
云遮欢只看了一眼,便下意识想要惊呼出声,然而不幸的是,她还没能开口,脆弱的颈项已被人单手扼住,狠狠卡着,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
“怎么,还认识我么?”
漫天夜色,遮盖不住来人高大沉冷的身形。透过厚重一层挡光的黑纱,辨不清他那早已模糊的五官,唯独喉咙里翻搅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入耳嘈杂,听来更是难以忍受。
云遮欢双目瞪圆,霎时以含糊不清的呓语断断续续道:“谷……谷……”
“你叫错了。”他抬眼看她,倏而意味不明地道。
她自然听不懂这句话里包含着什么样的内容,只是惊恐大过了疑惑,怀抱着满手细长如刺的枯枝,妄图将它当作最后的武器,疯狂挣扎,想要脱身。
然而剧毒缠身状态下的女子羸弱不堪,根本不会是谷鹤白的对手。他甚至不必动用半根手指头,便能轻易将她治理得服服帖帖。
“……怎么等了半天,就你一个人?”他冷道,“晏欺和薛尔矜呢?”
她说不出话,喉咙被他大手掐得牢牢实实,像是围上了一捆锁链。
谷鹤白约莫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冷笑一声,手劲微松,刻意放了她道:“说吧,他们人呢?”
云遮欢深深呼出一口气,似要将长久以来不得纾解的痛苦尽数吐gān一样,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要紧不慢地,缓缓启动了双唇。
“他……们……”
下一瞬,一手攒动成刀,另一手骤然抽开腰间悬有的一枚匕首,挥击如风,顷刻以不可抵御之势,正朝来人方向,狠狠一并刺去!
北域白乌族人,纵是生的女子,自小亦会修习一身攻击性极为qiáng悍的近身战术。云遮欢身为下任族长,即便在多个方面皆有怠慢,恰因其脾性火爆,从不服输,所以在打斗上下的功夫,远比其他时候要多得多。
她那一击出去,用的不仅是腕,连带每一寸指节都捎实了力道,几乎是狠而残bào地,劈手袭上了谷鹤白的侧颊——
饶是这位副掌门人再怎般小心谨慎,徒然遭她反击,也全然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闪身想要躲开,却是为时已晚。他避离得虽是迅速,但那一记手刀后紧接了一刃匕首,刀尖朝里,便是正巧对着人脸,不过片晌之余,只听得撕拉一声刺耳的轻响,他那掩面用的黑纱,竟被她单用一手qiáng行划开了大半!
要知道那谷鹤白素来惯是覆面出行,平生最厌旁人取他面纱,早前晏欺这么夺过一次,已是直接触了他的底线,而今就连这愚笨的女人亦敢待他如此,他又怎会心慈手软?
谷鹤白面色陡沉,幡然一掌径直抬起,几近要在云遮欢收手回袖的下一刻,灌注力道推向她的胸口——然而无意偏头,却在望见她反应的那一瞬间,生生停在了半空。
云遮欢眼神涣散,飘忽里像是硬塞了一团蒙蒙的雾气。但那一双眼珠子却是鲜活的,漫着显而易见的某种情绪,那情绪说不清,也道不明,但他看在眼里,只觉愈发的震撼惊心。
她面对着他,视线一刻不离他黑纱划开后的面容,颤抖的双腿支不稳脚跟,竟就这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借着林中枯萎稀薄的星光,谷鹤白甚至可以看清她眼底盈满的泪意。
“是你……真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