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番外(122)
谷鹤白一袭黑衣帷帽,穿着厚重笨拙,却并不影响他身形灵敏迅捷,来去如风。他那一柄形影不离的二尺短剑,名曰“碎疾”,珠玉绕顶,刃口无尘,乃入门之前便曾一度持有,多年以来,其剑法早已与聆台一剑派中所授招式融会贯通,遂出剑时力道刚硬果决,丝毫不带半分犹疑。
而晏欺虽师承丰埃剑主,然他本人行事一向诡谲多变,此刻夺了沈妙舟的细剑端在手心里,看似出的是剑,实则是凝了真气径直拍上谷鹤白面门。
谷鹤白之剑招何等迅猛qiáng势,那也是意在压制。再观晏欺之手法狠辣诛心,招招揭人短柄,取的……却是人命。
——沈妙舟自然不晓得他二人何时结下的梁子,此刻手无寸铁,偏又心急如焚,一时无计可施,只得拧了眉头嘶声朝谷鹤白道:“师弟千万小心——这魔头所修禁术了得,不是你我可竭力硬扛的!”
话音未落,细剑已骤然卷过霜寒,裹挟浑厚气劲堪堪与谷鹤白手中短剑相触相抵,二人同时松手后撤,复又再次扬剑而起,漫天灯火摇曳间,但见一白一黑两抹身影来回过招数余,剑光流溢如云,真气骤燃似冰,眼看便要于那半空当中激烈碰撞,晏欺反手将细剑往后一折,另一手则化掌并为双指,几近是在短剑擦身而过的眨眼一瞬,凌然一击划向谷鹤白毫无防备的后耳脆弱处——而与此同时,那猛shòu一般凶残的碎疾短剑亦是奋勇朝前张开血盆大口,借机咬紧晏欺半块雪白的衣袂,轻而易举撕下其臂间半片沾血的皮肉。
随后利刃极力回抽,顷刻带出连串殷红的血珠,二人各自向后飘退数步,晏欺顺势翻身跃回屋顶,皱眉掀开手臂下薄薄一层衣料,只将短剑割裂的伤处匆匆拧了个结,便望向屋檐下方紧捂后耳青筋bào起的谷鹤白道:“呵,我果然没有猜错,谷鹤白,你……”
“住口!”谷鹤白徒然遭他一指重击,却不知为何怒意陡生,原就森冷的面孔瞬间染上一层铁锈般的青色。
沈妙舟叫他这声呵斥骇得浑身胆寒,慌乱无措间,忙是上前迫切询问道:“谷师弟,你没事罢?”
“我没事……师姐你且退后。”谷鹤白拦手将她护至身后,旋即咬牙抬眸,仰头凝向晏欺略带嘲讽的张扬面容,字字沉冷道:“你这魔头,果真是不想要命了罢?拿截灵指对着我用,你以为……依照你现下的修为,能对我造成几分伤害?”
“截灵指?”沈妙舟眸色微抖,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向晏欺道,“你是发了什么疯?偏要用这种害人又害已的招式?”
“我不知我是发的什么疯。”晏欺冷笑一声,转而扶稳细剑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二人道,“我更不知,聆台一剑派的谷副掌门是发的什么疯,亲自下到洗心谷底,凭借一己之力杀死任岁迁,然后冒用任岁迁的身份,生生将元惊盏伤至魂飞魄散。”
此话一出,谷鹤白向来yīn鸷的双眼,愈发压低成一线。而尚对情况一无所知的沈妙舟更是愕然侧身,喃喃望向谷鹤白道:“谷师弟,你……”
“你们聆台一剑派在收人入门之前,难道不会仔细探寻一番来人身份么?”晏欺意有所指道,“捡条野láng当成狗养,真真是叫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妙舟脸色发白,声线隐隐颤抖道:“你什么意思?”
晏欺嘲道:“你问问你的谷师弟是什么意思——载有劫龙印的半张人皮,和薛尔矜身上的活剑血脉,他都有意沾上一沾。不知这到底是聆台一剑派内部下达的指令,还是他谷鹤白私自……”
话正说至一半,声线戛然而止。
谷鹤白手中碎疾短剑横空挥击而出,骤然将那斜飞向上的坚硬屋檐削开一处边角,力道之凶猛沉厚,登时震得大片残砖碎瓦散落一地。晏欺应声侧过腰身朝外一躲,不料那谷鹤白是动了真格的,三两步蹬腿跨至屋顶上方,袖内五支短箭一连瞬发,转眼将人左右后路悉数包抄,晏欺仍是讽笑,一个旋身垂直往下,竟抬起足跟踏上了檐下三盏摇摇欲坠的灯笼。
这样的做法,无异于自投罗网——随风飘dàng的破纸灯笼承载整整一个成年男子的全部重量,其后果可想而知。谷鹤白正猜这姓晏的魔头莫不是修为衰弱了,连带着脑子也一起出了问题,却不想晏欺自打一开始就没考虑过该如何闪避,他那一直处心积虑作着打算的,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件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情。
“我今天倒是要看看……”
晏欺抬首直视着谷鹤白挥剑前来的敏捷身形,忽而凤眸狠狠一凌,几乎是在他一剑刺出的同一时间里,猝然一个扬手,将那顶垂至肩头的乌纱帷帽蛮力朝外扯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