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双璧+番外(9)

作者:非天夜翔 阅读记录

小说简介:从巢湖碧波万顷到赤壁大军相接从总角之约到四十年江东旧梦从一具徘徊在天边的风筝,到炎炎江火上的琴声音传百里……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内容标签:俊杰 天作之合 制服情缘 传奇点击展开

“你才被数落,不过是仗着你没媳妇管,还笑话我?什么时候给你说门亲事,须得尽早遂了满大街女孩儿的芳心才是。”鲁肃拍拍衣服。

周瑜:“我再钓会儿鱼。”

“有心事?”

“能有什么心事?只是想钓鱼。”

“口不对心。”鲁肃扔下一句话,随手抄起船边木板,朝湖面上一甩,继而踏着船舷,犹如离弦之箭般疾射出去,人在半空,于身后一负手,一脚微屈,踏上木板,点起半湖秋水,继而飞向岸边,悠然落地,潇洒无尽。

周瑜英俊的侧脸倒映在群山与碧水之间,手执钓竿,沉默不语,犹如一座雕塑。直到雨下了起来,在巢湖上绽放出大大小小的万朵繁花,周瑜方长长叹了口气,扛着钓竿,提着桶回家去。

距离他与孙策的上一次分别已有两年。灵帝驾崩,献帝即位,洛阳传来的消息日益紧张,一时间说何进引董卓入京,吕布杀了丁原,转投董卓麾下,京城人心惶惶,世家大户纷纷撤出关东。

一时间又有人说董贼篡位,控献帝而号令群臣;一时间又有人说天下诸路英雄齐出,将奉袁绍为盟主讨董。

消息沸沸扬扬,江左之地也受到这紧张氛围感染,路上多了不少巡查的卫兵。秋雨萧瑟,群山笼在一阵薄暮将至的烟里,周瑜提着桶,戴着斗笠,肩上停着孙策两年前交付给他的白隼,沿着山路蜿蜒而上。

这两年里,他们的书信从未断过。周瑜不时给孙策写信,孙策则回得比周瑜更快,然而鱼雁往来,聊的尽是些无所谓的事,一如孩提时的打打闹闹。每每有去信,无非是桃花开了又谢,巢湖涨了又落,四季更迭,万象复新之事。

直至半年前,这一年开春,舒县的铺子循例派出商队,沿陆路出函谷关,往凉州去,再经凉州走上丝路,与西域通商。然而就在这一年,动荡的局势已非他能控制,商人们上路后不到三个月,便捎回来消息—大批的货被扣住了。

那批货并非只有周家的丝,而是连着整个舒县所有经商的人,都不知去向,只跑回来两匹骡子,还是沿途驿站上的官差顺道送来的。

乱世已到了这番田地,舒县的世家俱一下慌了神,各自托人多方打听。然而那三十六人的商队成员却是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货不要了,人能回来就行,奈何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周瑜丝庄上的货郎刚做了不满一年,然而人命关天,他不得不急忙写信给孙策求助。

孙策反复安慰周瑜,各自都知道,乱世中人命如草,多半是没希望了。若有人在朝中当差,说不定还能互通消息,打探商队下落。那三十六家人,家家孤儿寡母,终日啼哭,守候着这飘渺的一丝希望。

第5章 交锋

周瑜走得很慢,在蒙蒙的秋雨中回忆着当年父亲在洛阳时,认识的达官贵人,说不定能写封信……但在这董卓入京的朝局乱象中,人人自身难保,哪有空去帮人办事?

半山腰上,天色渐黑,周瑜迟疑半晌,叩响了一家庙宇的门。

“智静大师。”周瑜道,“借个灯笼。”

柴门“吱呀”一声开了,小沙弥道:“大师请周郎进去喝杯茶,暖暖身子。”

周瑜笑道:“别人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周郎周郎的叫?”说着刮了刮那小沙弥的脸,把钓竿放在门旁,摘了斗笠,径自踏入寺内。

一名老和尚正在研磨茶饼,白眉白须,垂着眼,周瑜进去也不说话,便坐在漫山秋风秋雨的廊内。周瑜之父生前常来孤山,与这半山哑寺内的智静老和尚捉对下棋。周异辞世后,周瑜仍时不时前来探望他,来时双手空空,各不交谈,老和尚修的乃是哑禅,即少言,多行,几乎从不开口,偶尔以眼神一瞥,懂便懂,无缘领会便罢。

滚烫的茶水注入周瑜面前的瓦杯中,群山寂静,唯有青松遍野发出的沙沙声响。周瑜平素最爱此处,只因可畅所欲言,亦可从不开口说话。爱说便说,不爱说便光喝茶发呆。

“大师怎知我今日要来,还多备了个杯子?”周瑜想了想,自答道,“是了,多半是鲁子敬先从门前过了一次。”

“你俩砣不离秤,秤不离砣。”小沙弥上前,笑道,“鲁公子先前也来讨了杯茶喝呢,周郎用的正是他喝过的杯子,正好让我少洗个,省了番功夫。”

智静将杯递给周瑜,周瑜双手接过。小沙弥走上廊前,双手拉上了纸门,沉闷的拖行声响后,周瑜与智静在温暖的黄光中,形成了两个剪影。

“前往丝路做生意的商人们还未有消息。”周瑜叹了口气,“要是父亲还在洛阳当官,说不定舒县不会如此惶惶。”

智静只是听着周瑜说的话,并不表态,只提壶给周瑜注上水。周瑜又道:“瑜自觉较之先父,实在是差得太远……”

说话时,人影微低,语中带着自责之意,又道:“不能解家母与众乡邻之忧。”

风过山川,千万松柏摇曳作响。智静斟上第三杯,周瑜喝了,沉默片刻,问道:“大师,我在想,是不是过得几日,亲自去洛阳走一趟。”

智静只是一瞥周瑜,小沙弥便将纸门拉开,恭敬道:“周公子,该下山了,天色晚了。”

说毕小沙弥转身去拿东西,周瑜将空杯扣在桌上,沉吟少顷,迟疑道:“可我一介平民,未举孝廉,在京中无权无势。家中老母秋来惧寒,着实令我……放心不下……唉!”

小沙弥走过来,左手拿着一包草药,右手提着灯笼,说:“这帖药给老夫人带着,周公子请。”

周瑜接过药揣进怀中,朝小沙弥道:“不送了,我这就回去。”

孰料智静大师却亲自下廊来,穿上木屐,接过小沙弥的灯笼,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要亲自送周瑜下山去。

周瑜转念一想,忽意识到智静今日说不定要开金口,告诉自己点什么。毕竟孤山哑寺罕有访客,管你达官贵人,地方大户,都被智静拒之门外。天下闻名的文士,也从不曾劳这清修哑禅的老者亲自送出山门,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大师请。”周瑜忙躬身道。

于是智静一身发白的僧袍在秋风里飘扬,打着灯笼,走在前面,进了漫天飘飞的牛毛细雨之中。周瑜跟在后面,默默地走着。

山路漆黑一片,唯独智静的灯笼在前亮着。周瑜寻思良久,终忍不住开口道:“大师可是有话想说?”

然而智静脚下不停,带着这盏明灯与两人的身影,照过山川,照过松林,照过漆黑的大地,直把周瑜带到山脚下,喧哗的舒县就在不远处。

智静将灯笼交到周瑜手里,周瑜怔怔站着。紧接着,智静双手合十,朝周瑜行礼。

“大师……”

然而,智静又做了个出乎周瑜意料之外的动作,他以禅宗参拜的礼节,朝着周瑜行了个跪拜的大礼。

“大师!”周瑜登时有点手忙脚乱,要跪下回礼。智静却起身,一转身,僧袍大袖飘飘,就此离去,连看也不看周瑜一眼。

周瑜手提灯笼,站在山门前,一时间万千感慨。智静的意思是……让自己远行,还是别有深意?

直站到寒意渐起,周瑜才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地回了家中。一进宅内,登时便有家仆迎上,各个焦急等了少爷大半夜,生火的生火,泡姜茶的泡姜茶,府中手忙脚乱。

周瑜只是充耳不闻,待得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厅堂内,周母才出来,责备道:“上哪儿去了,这大半天的,家里都快急死了。”

周瑜掰开饼屑喂给白隼,说:“往山上走了一遭。”

“见智静老和尚去了?”周母问。

周瑜忙点头,周母便在儿子对面坐下,母子二人隔着一张矮案。周瑜又道:“伯符的信也来了。”

周母看过一轮信,说:“这可麻烦他了,成日给你鞍前马后的,太不过心。”

周瑜道:“伯符查是查了,却没查出消息来,多半他也没办法。”

周母又叹了口气,眉目间颇有忧色。周瑜取出那包药,说:“我和智静大师聊了一会儿。”

“当年你父亲在时,”周母唏嘘道,“他待你是很好的,还未修哑巴禅的时候便说过,你的成就来日不在你父亲之下。”

周瑜心中一动,却不敢迎向母亲的目光。周母看见那药,又问:“这是什么?”

“智静大师给您开的药。”周瑜打开包裹。周母看了一眼,说,“是给你的药吧?娘又没生病。”

周瑜也有点奇怪,看见小包里只有几样药材,便就着灯光检视。周母道:“这不是王不留行吗?”

周瑜沉默了,就在那一瞬间,他明白了智静大师的意思。

一张牛皮纸,垫着三味草药:知母、远志、王不留行。

“王不留行……”周瑜喃喃道。

周母却没明白药中意思,更不知道智静在山门前的大礼,是送别周瑜,请他前往洛阳,治世安民,以救天下苍生。周母望向走廊外,道:“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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