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心【CP完结】(19)
当日分别,霜儿还主动亲吻过他,眼里的不舍也显而易见。怎么会回了京就阻拦他升官?
“不巧的是爱卿进京的路上,礼部的缺儿已有人顶上,现在行人司倒有行人的缺,爱卿若是不嫌弃,去那里当差可好?”皇帝和蔼道。
江逾白忙表示愿意。
行人司是跑腿的衙门,普通行人正九品。且不说他状元出身待过翰林院还做过知府,去行人司不知该被多少人耻笑。只说正四品到正九品,明摆着就是贬官。
可眼下只要留在京城就有活动的余地,回去楚州就又要等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有机会。
江逾白毫不犹豫就下了决心。
皇帝也有些意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着他问:“爱卿未有过失,却连降五级,真的没有不满?”
江逾白垂着眼,摇了摇头,说自己从小的志向便是为国出力,官职高低并不在意云云。一番陈词言辞恳切,说得他自己差点都信了。
过了几日,江逾白去行人司报道。普通的行人多是在各大衙门跑腿,偶有运气好的是给皇帝跑腿的。
他也没想到,皇帝说的“缺”不是客套,是真的有缺。他的职务正是往返于皇帝身边的。
江逾白喜出望外。能进出皇宫,能面圣,真是再好不过。
照这样来看,要不了多少天也许他就能再见到霜儿了。
果然,江逾白数着日子,离大婚还有六日的时候,他在御书房外遇见谢恒临了。
皇上正在与其他大臣说话,刘公公去了里面伺候,外边的一个小太监中间被叫出去了一小会儿。
江逾白抓紧时间,上前一步叫了声“霜儿”,正想伸手去拉谢恒临的手,谁知谢恒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往前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江逾白手停在半空中,心中狠狠一痛,正想问他怎么了,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那小太监再回来,江逾白都站在原地没有再说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
他望着谢恒临的背影,头一次如此不安。
哪怕再次重逢,误以为霜儿这辈子和自己没有交集,他也没有这么不安过,因为他始终有被霜儿喜欢上的信心。
可现在,霜儿要纳妃,霜儿不想理他,霜儿见到他不意外,说明是分明知道他为了留在京城付出了什么,却还是冷淡地躲开他。
那一刻江逾白甚至觉得,只要他胆敢再朝霜儿伸一次手,霜儿会立马不留情面地叫人进来。
傍晚时,江逾白拖着袖子去了郭府外头。
女儿要嫁给储君,上门道贺的,攀附的,络绎不绝。江逾白站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两顶轿子抬进去。
仆人们进进出出,往往是空着手出去,采买了东西拿着回来。
分明是普通的情景,江逾白却清楚地感觉所有人脸上的喜悦都溢于言表。
天色渐晚,郭府大门前挂上了几盏灯笼。
不知何时起了风,卷起一地尘土,竟然格外的凉。江逾白动了动身子,才发现双腿僵硬无比。
回去时,天上疏星几点,江逾白仰着头看了一路。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一日会如此的羡慕一位女子。
他还记得上一世,霜儿刚喜欢他时,特别喜欢大胆地说一些情话,毫不遮掩地告诉他自己多爱慕他。
有一回,他记得很清楚。
有个自以为是的蠢货为了讨好他,竟然送了他几个男宠。
霜儿知道了,故意装得委屈,絮絮叨叨反复念一句诗。
那诗是。
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纳妃当日,江逾白病倒了,告了一日的假。
楚州那边原先的同知当了知府,省了许多事,但免不得还有一些事务交接。他连着几晚都没睡好,信一封一封地写了让人往楚州送去。
这行人的差事看着简单,实则颇为烦琐。每日跑来跑去也很辛苦,又加上初来乍到大概是水土不服,身子不舒服了几日,江逾白只当是太累了。没想到一早起来连床都没力气下,坐起来就头晕目眩。
干脆一觉睡到中午,再起来时总算好了一些。
厨娘端了煎好的药进来给他,等着他喝完。立在一旁看他脸色苍白带着病态,只穿着白色的里衣,竟也好看的如同那话本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有时对上他一双深邃如墨的眸子,自己四十多岁的人都禁不住脸红。
江逾白喝完了药,脸上有了点血色,见她愣着,问道:“饭菜做好了吗?”
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能听见回声。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江逾白皱了眉。
厨娘这才回过神,把碗接了过来。随即又不好意思道:“郭府嫁闺女,热闹极了,我一早就去看了,方才回来……”
江逾白说罢了,便让她出去了。
更了衣,江逾白沿着街市走着。头还有些昏昏沉沉,仿佛世间所有嘈杂都隔了很远才传到耳中。
一路走了许久,到了熟悉的巷口,江逾白发现那家卖豆花的小摊还在。
此时早已过了早饭,连午饭的时间都过了。店家夫妻俩一把年纪了,也许是嫌收了摊子晚上再摆出太麻烦,干脆就一直摆着桌椅。在附近坐着和邻里街坊们聊天。
要了一碗豆花,一屉包子,江逾白独自坐着慢慢吃。
只摆三张桌子的小摊,自然不会有什么珍馐美味。只是记忆中的味道,时隔这么多年再吃到,还是让江逾白很是感慨。
“咦,你是……”老摊主头发花白,越看他越眼熟。也不见外,干脆就坐在他面前打量他。
回京这么久,他都没敢回这个地方。没想到一回来,就被认出来了。
“老婆子老婆子,你快回来看看。这是不是江家那孩子?”老人家站起来招呼着在不远处和别人说话的妻子。
“是我啊。徐叔。”江逾白起身鞠了躬,笑了起来。
他这话一说,被他称为徐叔的老人家立马迈着蹒跚的步子走出来摊位,高声吆喝左边卖布的卖药材的,右边的鞋匠锁匠,还有街对面的酒楼老板。
不大一会儿,小摊便被来看他的曾经的邻居们挤满了。
“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也不回来看看。我还当我老婆子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卖布的婆婆眼圈红着。
“真没想到一眨眼,你这小子就这么大了。”摊主徐叔年纪大了,瘦的一把骨头,身子也佝偻了,站着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好像还不如霜儿高。
“你和你爹娘刚搬来这儿的时候,都十一岁了还不如我那孙女壮实。瘦得厉害,个头也矮。”
“那时候也多亏了各位叔叔婶子的照顾。否则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江逾白扶着老人家坐下。
“哪里哪里。”酒楼的李老板摆摆手:“我打开这酒楼起,这么多年雇来的伙计,只有你最勤快最能干。那时候给你跟别人一样的工钱我都不好意思,不帮衬着良心也过不去。”
“是啊。阿白这孩子。下了学堂就去你那里帮忙,忙完都三更半夜了还来替我们收拾摊子。”摊主妻子枯瘦的手摸了摸他肩膀。“那时候可真是怕把你这小孩子累得不长个了。”
“都十八九岁了,寒冬腊月还没件棉衣。我给他做了,他推辞不肯收下,好说歹说收下了又不见他穿,一问是给他爹爹买药没钱,拿去当了。唉。”卖布的婶子眼里也满是心疼。
“可不是。这孩子真是年纪小小就知道孝顺,冬天那手上身上都是冻疮,我看着心疼,给他两瓶治冻疮的药,可是一个冬天都不见他的冻疮好,后来才知道那药他都给他娘用了。”开药铺的也道。
江逾白静静听着,笑着看着大家。要是没有这些热心的左邻右舍,单靠他一个人与独臂的养母干活,日子不知道该多难过。
“算来今年也有二十八九了?可有家室了?”有婶子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