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98)
池砚的书包压在地上,也被染上了血色,付轮轮已经没空去管已经哭得神志不清地小菜鸟,反正他也跑不了。
付轮轮咽了一口唾沫,以活到至今都不曾有的冷静,迅速拉开池砚书包,翻找了几下,掏出池砚的手机,他按照池砚说的,先打了120,说明情况报告位置之后,挂断电话,接着报警。
救护车比警车来得快,池砚虽然肚子破了一个大口子,失血量很多,看着吓人,但医生上完一通仪器之后,显示生命体征稳定。
“他监护人呢?”
“啊?”付轮轮对于医生的这个问题一脸懵逼,完全找不着北。
救护车里的医生看着这俩高中生又气又急:“啊什么啊!他监护人,他爸妈呢!手术要签字的,谁来给他签!?”
“哦哦!”付轮轮恍然,掏出池砚的手机,翻着通讯录,嘴里叨叨:“我找找。”
医生冲天了一个白眼。
付轮轮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没翻到爸的,只有妈,于是,不明就里的付轮轮一个电话,直接把何梅炸出了被窝,连夜从B市开车赶回来。
深夜高速车少路通,何梅一路超速,终于在两个小时内赶到医院——她已经顾不上有多少超速罚单了。
当何梅赶到医院的时候,池砚刚被推进手术室,付轮轮正坐在门口,低着头接受警察叔叔的询问。
何梅毕竟是个久经商场的过来人,她很快稳住心神——没坏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拢了拢散乱的头发,镇静的走过去,说:“警察同志,我是伤者的监护人,工作太忙,疏于照顾,不好意思,耽误你们工作了。”
警察:“情况我们基本了解了,我们要回去进行下一步的工作。”
何梅点头,得体地送走了警察。
付轮轮等何梅回来,又向她复数了一遍刚刚跟警察说过的前因后果,何梅听完,心里大致有了数,她勉强笑着说:“同学,今天晚上辛苦你了,现在太晚了,你爸妈会担心,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这话说的付轮轮更加难受,他垂着的脑袋始终没有抬起来,左手抠着右手,恨不得抠出一个洞,支支吾吾地含着哭腔,愣是说不出一句整话。
他想道歉,可是害怕何梅的指责,他在家不敢忤逆自己的母亲,在外面不敢面对陌生人的愤怒,他窝囊了十多年,此刻更是恨不得有个地缝让自己钻。
能怎么办?付轮轮差点在手术室门口给何梅跪下。
“阿姨,我……”
何梅打完电话,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叹了一口气说:“车就在门口,我送你出去?”
“不用!”付轮轮吸着鼻涕,终于抬起了一点脑袋,指着手术室说:“池砚他……”
“没事……”何梅重复又说了一遍:“没事的。”
裴问余一大清早到了学校,校门甚至都没开,小保安揉着稀松的睡眼,给他开了门,打着哈欠拿出签到表让裴问余签名。
“这么早啊?”
裴问余惜字如金的‘嗯’了一个字。
他的右眼皮不知为何跳了一晚上,弄得他心神不宁,整夜没睡。
裴问余一个人绕着操场跑了五六圈,越跑心思越重,一种揪心的不安越来越浓,他撑着膝盖,喘着粗气,望了一眼不远处陆续结伴而来的同学,却始终没等到池砚。
直到操场上的最后一个人跑完,教导主任训完迟到早退的一帮熊孩子,关了校大门,裴问余站在遮阴处,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
他狂奔回教室,座位上依旧空荡,裴问余揪着林康的领子问:“池砚呢?”
“不、不知道啊。”林康说:“早上去他家,没见着他人,我以为他早来了。”
那遭瘟的右眼皮又开始不停地欢腾,裴问余捏着眉心沉默不语。
姜百青见状问:“小余,怎么了?”
裴问余:“不知道,感觉不太好,池砚没来,我在操场等了他一早上。”
姜百青不以为然:“他那个迟到早退,动不动就缺席的毛病也不是一两次了,这么紧张干什么?”
“不应该啊。”林康摸着他的双下巴说:“昨天刚被罚完,短时间内应该长记性了啊,张阿姨说她起床也没见着人,以为学校这几天考试,早过来看书了。”
是啊,这几天考试,池砚不会一句话都不留就缺考不来学校,裴问余冲出教室,往办公室跑。
办公室门被打开的时候,付轮轮低着脸、红着眼从里面出来,裴问余好险刹住了自己的脚,才没把人撞狗啃屎。
办公室里的师太正一脸铁青的跟人打电话。
裴问余拖着付轮轮直接把人甩进厕所,把厕所隔间的门摔的震天响。
付轮轮努力地吸着流出来的鼻涕,不敢正眼看裴问余——眼前的裴问余太吓人了,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薄唇紧抿,显得越发不近人情。他不显山露水,却能让人感觉出他隐隐的怒气,面容紧绷,脸色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