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105)
“我操!谁啊!”
光头怒吼着回头,然后他看见了裴问余。
今天晚上天气闷热,轰雷随时准备炸破云层,劈头而下,弄堂深处,不知从哪儿照来一点昏黄的亮光,光头看见裴问余手里拿着一块板砖,鲜血染红了砖块的一个角,裴问余随意地一抬手,把板砖扔进了泔水桶,随后嫌恶地拍拍手,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这一个无足轻重的举动,差点把光头吓死过去,他光着屁股坐在地上,呼吸不畅,终于后知后觉,对上了裴问余的眼睛。
裴问余浑身裹着阴恻恻地怒气,眼神阴郁,盯着光头的样子就像盯着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嫌弃又憎恶,他像一尊煞气深重的凶神,拿着刀,时刻准备送人上路。
光头抖着下巴,吃力地问:“裴……你、你想干什么?”
裴问余没说话,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把折叠短刀,‘蹭’一声,刀身应声弹出,光头那个见风使舵的狗胆终于吓破了。
“你要杀我吗?”
裴问余终于纡尊降贵地开口说:“不想,脏手。”
光头又被逼着往后挪了一点,他快碰上泔水桶了,“那……那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裴问余指尖轻拭着刀刃,说:“虽然我特想把你大卸八块,但我现在日子过得挺好,不能因为你这种垃圾去坐个牢——不过,我也不想让你舒坦,毕竟,我心里不痛快啊。”
光头终于退到了墙角,与泔水桶并肩威武,他喘着粗气,声音嘶哑,充满恐惧地问:“你哪儿得罪过你?你是要替姓池的那个小王八蛋出头吗?”
裴问余冷冷地看着他,蹲下身,在他腿上划了一条好长的口子,瞬间皮开肉绽,他语气不善地说:“都这个时候了,我劝你好好说话。”
“啊啊啊——!!”
光头连话都没法说了,只能凭着本能吐脏话:“你他妈的——”
裴问余一言不发,他避开大腿动脉,又往他光不溜的肉上扎了一刀,下手不留一点情。
光头抱着腿在地上翻滚扑腾,浑身污臭恶心,他终于嚎啕大哭,想去抓裴问余的裤腿,却被他避开,于是垂着地,哭喊着:“裴……不,余、余哥,我错了,以后离你、离他都远远的,我、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啊——!”
但是裴问余并不理会光头的求饶,他把短刀折叠放好,在废旧杂物堆里找了一根不粗不细的铁棍,放手里颠了两下,手感刚好。
冰凉的铁棍子附粘着过期腥重的腐肉,裴问余握着手柄,在光头身上丈量了片刻,最后停在小腿胫骨附近,他不怎么愉悦的对光头说:“你说得对,我没想要你的命,犯不着,就是想出出气,所以你配合一下,躺着不要动。”
光头身上的冷汗、热汗交替循环,没有停过,他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没问出口,裴问余的棍子就下来了。
泄愤似的暴击,一下一下锤在光头的小腿上,裴问余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他红着眼睛,每个细胞都充血、暴起。裴问余在眼下的混乱里,不可思议地感觉到了一点由心而生的痛快,他已经完全不把光头当做一个人了,只是一堆过期的烂肉而已。
把人往死里打,却不打死。
光头连叫唤的力气也没有了,抱着头晕死了一会儿,转醒的时候,看见裴问余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体的阴影被扩大数倍,笼罩着自己,他手里已经没拿着铁棍了,光头试着动了一下自己的右腿,完全没有知觉。
他半死不活地说:“你不怕我报警吗?”
裴问余眼里的凶痕还没有完全褪去,闻言,只是嘲讽般轻笑了一声:“去报啊,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说是我打的,警察也得信啊——谁看见了?阴沟里的老鼠吗?”
光头再也说不出话,正巧,一只老鼠从垃圾桶里爬出来,闻着血腥味爬到了光头的身上,‘吱吱’叫着想下嘴咬。
“啊—— 啊啊!!”光头惨叫着,却没办法把老鼠从身上弄走。
裴问余大发慈悲,他赶走了老鼠,没有真让光头当鼠类们的夜宵,“你现在这样子,跟这些老鼠差不了多少——我用你的手机通知了你的赵哥,他会来接你的。”
光头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以前只觉得裴问余打架狠,可是再狠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能怎么样?但他此时才真正地意识到,在裴问余处变不惊的皮囊下,隐藏着的全是暴虐的恐怖因素,只要动及其骨血,铺天盖地的反噬就会把人吃得不剩骨头。
瓢泼大雨挟着雷鸣如约而至,冲刷了一地的血腥味,裴问余冷眼看着光头像一条翻不过身的咸鱼,不断挣扎,心里毫无触动,他从书包里拿出雨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污浊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