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春暖花开时(4)
夏臻微笑地看着姚浩，说：“都说名字越俗越好养活。”
“嗯，比如我，天生就是老鼠命，扔垃圾堆里估计也能活下来。”姚浩赞同。
“对了，最好带它去检查一下身体，打针什么的，防患于未然，小狗很容易生病，现在天气又这么冷，别感冒了。”
姚浩点头，感叹：“我怎么觉得我捡了一只比我还娇气的家伙回来？以后该不会沦落到我睡狗窝它睡床吧？”
夏臻笑而不语，姚浩看着他，想起那天在音乐厅让他动心的一瞬，说：“夏臻，你单独给我奏一首曲子吧。”
夏臻点点头，拧了拧琴弓，架好琴，第一个音符悠然滑出的时候，那种迷人的光芒又开始在他身边迸发，流畅而甜美的旋律从简简单单的四根弦上变魔术般的跳跃而出。夏臻在琴弦上灵活跳动的手指反射出温软的光泽，脸上温柔恬淡，姚浩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听着，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一曲下来，姚浩还有点恍惚：“这是，什么曲子？”
“克莱斯勒的《爱的忧伤》。”夏臻放好琴，说：“我很喜欢的一首曲子，不过还没在舞台上演奏过呢。”
“太好听了，我也很喜欢。”姚浩发自肺腑地感叹。
夏臻笑着说：“我是不是该庆幸你前面没加一句虽然你听不懂？”
姚浩不好意思地说：“让你见笑了。”
“我一直觉得这首曲子很神奇，节奏挺欢快，调子也挺跳跃的，但是奏出来的感觉就是很伤感，有时候我在听录音的时候，听着听着就会觉得很难过，很揪心。”夏臻的表情沉了沉，然后又笑了出来：“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让你难过才给你听的。”
姚浩理解地点点头。
熟悉以后的夏臻少了一点初识时候的羞涩，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和他说话姚浩发现其实他是个很有见识和想法的人，尤其说到音乐和小提，那种欢欣和愉悦的神情，总让他不自觉地和神采飞扬的叶梓联系起来。
姚浩知道自己不正常，他也许只是把夏臻当成了叶梓的替身，想从他身上寻求安慰，但是没办法，他控制不了自己去接近夏臻，去探索夏臻，夏臻是个很好的朋友，和他在一起，姚浩发现一直伴随自己的孤独和寂寞常常会消失得难寻其踪。
在夏臻的帮助下，姚浩在摆放得毫无章法的一堆碟片里找到了一张由克莱斯勒本人演奏的小提琴录音，其中一首就是《爱的忧伤》。
姚浩把这首曲子翻刻进mp3里，一个人的时候就安安静静地听一会儿，几分钟的曲子被他反反复复地放着，小提琴特有的轻盈与沉郁并存的音色实实在在地牵动着姚浩的情绪，慢慢地，听着熟悉的旋律，姚浩脑海里就会浮现那么一个身影，这个身影有时候是在充满阳光的球场上，有时候是在灯火辉煌的音乐厅里，一样清澈的眼神，一样温暖的笑容，到底是谁？姚浩看不清楚。
终于有一天，姚浩忍不住对夏臻说：“你教我小提琴吧。”
夏臻没有反对，可是却说：“学小提琴很难的，你能坚持吗？”
“也许吧。”
“能给我个确切答案吗？”
“这个很重要？”
“嗯，如果半途而废的话，会很可惜，小提琴也是有灵性的，你玩到一半又抛弃它，它也是会伤心的。”
“那，好吧，我坚持。”
“那我教你，你要做好吃苦头的准备哦。”
“好的，夏老师。”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学？”
“因为我想演奏《爱的忧伤》。”
给谁听？姚浩没有说，夏臻也没有问。
惆怅
姚浩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夏臻了，据说是出去巡演，临走前夏臻特意来了一趟告别，结果两个人还没说几句话夏臻又被一个电话召唤走了，姚浩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有点失落。
要两个月不见面呢……好像有点长。等夏臻回来，初春的寒冷就该过去了，也许树上的叶子也都发芽了吧。姚浩抱着懒羊羊坐在暖洋洋旁边，久违的寂寞悄然无声地入侵，忽然觉得将要面临的这两个月很难熬。
姚浩偶尔会问夏臻一些乐团的事情，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关心，不过夏臻总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看样子似乎也不是很喜欢乐团里的生活，姚浩觉得很奇怪，搞不懂为什么夏臻对音乐这么热衷，却对乐团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他一直以为这两者是一体的。
夏臻轻描淡写地说，因为这行竞争很激烈，同一个乐团的人勾心斗角是常有的事，在乐团混饭吃和演奏完全是两码事。
姚浩听了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有点担心又有点心疼，总觉得夏臻这样内向的人，一定是别人常常欺负的对象，照着他的性子，被欺负了一定也是默不作声独自承受吧。
叶梓在周末的时候过来了一趟，这次貌似真的和齐洽吵架了，推门进来的时候一脸的阴沉，习惯性地就要张嘴和姚浩抱怨，不过看到姚浩正在招呼几个买碟的年轻人，还是忍住了满腹的怒气，一言不发地走到柜台后面坐着。
送走了顾客，姚浩看看还在独自生闷气的叶梓，叹了口气，把“正在休息”的小木牌牌挂到玻璃门外，拉上门口的帘子，又倒了杯橙汁给叶梓。
叶梓像灌酒一样猛喝一口，姚浩看得心惊，好心地提醒：“慢慢喝，没人跟你抢，别呛着了。”
叶梓斜了他一眼，颇蛮横地说：“我就爱这么喝，怎么着？”
姚浩好脾气地举起手投降：“我错了。”
叶梓生气地哼了一声，把杯子重重地砸到桌面，气鼓鼓地说：“你说齐洽这人怎么这么贱啊？”
姚浩看着叶梓微微鼓起的腮帮子，熟悉的表情越看越可爱，忍不住笑：“你问我我问谁啊？”
“不许笑！”
姚浩立马收敛了笑容，一脸的无辜：“我也觉得，齐洽这人怎么能这么贱呢？都快贱得没边儿了，看把我们家小叶子气的。”
“你少说风凉话。”叶梓没好气地白了姚浩一眼。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大不了今晚去我家窝一晚上，给天杀的齐大少爷来个孤枕难眠的惩罚，如何？”
叶梓有点为难地看看姚浩，撇了撇嘴，嘟囔着说：“算了，免得他又疑神疑鬼，我待会儿就回去收拾他。”
姚浩干笑两声，故作轻松地说：“唉，女大不中留啊，胳膊肘子往外拐，嫁了人就把发小儿给忘了。”
叶梓耸耸肩，说：“我是懒得被他抓住把柄，又啰嗦个没完而已。”
姚浩本来还想说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平息叶梓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怒意，但是张了张口，感觉到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一时间喉咙好像也发不出声音，只好沉默着作罢。
叶梓察觉出姚浩忽然而至的低落，敏锐明亮的眼睛洞悉一切，欲言又止几番以后，叹口气，说：“耗子，你……”
姚浩挺委屈，在小板凳上坐下，脑袋埋进手心里，含糊地说：“行了，不要跟我说教。”
叶梓平时嘴巴挺伶俐，可是作为当事人，说什么都好像不妥。姚浩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最贴心的伙伴，看着他做这种无望的挣扎，他心里的痛苦并不比姚浩少，避而不见那种抽刀断水的事他更加不忍心做，每次面对姚浩，那种割舍不下的眼神总是让叶梓无能为力。
“耗子，找一个人吧。”叶梓站起来，也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姚浩身边。
“找不着。”日思夜想的人离自己那么近，可是又有什么用呢？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提醒自己保持清醒，面对现实。
“你根本没用心去找。”
“感情这种东西要怎么用心找？来就来，不来就不来，谁也控制不了。”
“可是你一直是这么一种拒绝的态度的话，你又怎么知道它来了没有呢？”
“叶梓，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再有什么非分之想了，咱们话也挑明了，我也不会那么不识趣给你添麻烦，你就……”
“耗子！”叶梓又怒了：“真是好心没好报，谁跟你提这茬了？”
“你的意思不是很明白么？你不就是怕齐洽再怀疑咱们的关系……”
叶梓抿着唇，大眼睛愤怒地直视着姚浩，恨不得喷出火来把他烧焦，姚浩看着他的眼神不自觉地消音，脸上的神情很是受伤。
“我就是有病，我怕齐洽怀疑我我还老往你这儿跑，我没事老是担心你走不过这道坎儿，我自作多情还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自私一人你还对我那么执着你自虐你！”
叶梓气得眼睛发红，站起来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姚浩就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
“叶子，我错了，你别生气，我错了，是我口不择言……”姚浩的话语里带上了一点哽咽，手上的力道勒得叶梓呼吸一紧，在叶梓面前姚浩总是乐呵呵温吞吞的，最不济也要强颜欢笑，他一示弱，叶梓就觉得自己的防线也要濒临崩溃了。
“耗子，你别……”叶梓的手轻轻覆盖在姚浩冰冷的手上，微微用力，想要扳开，姚浩第一次没有退让，倔强地勒着。
“叶梓，我想吻你。”姚浩在叶梓耳边低语，猛一用力，把叶梓转了个身，叶梓看着因为痛苦和悲伤而微微颤抖的姚浩，没挣扎，眼里有困惑，有不安，也有……动摇，姚浩温柔地用手指碰了碰叶梓的睫毛，看着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慢慢地合上，他小心翼翼地凑过去，清楚地听见自己失控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