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桑,我现在挺忙的,有好些事。”赵英雄婉转提出结束通话的建议。他轻轻一句便把桑桑惹火了。“你想说我们下次聊是吧?告诉你,再也没有下一次了!”桑桑愤愤说完就挂断电话。
是啊,他们再也没有下次聊的机会。也许赵英雄知道这件事,也许他不知道。
--那么桑桑呢?桑桑会不会知道赵英雄再也没机会做任何事?
钢笔像新的一样,笔身锃亮。赵英雄用格外虔诚的态度打开笔帽,他想要用他的武器写一些字。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具体该写些什么。
他的心依旧在电话机上。永远放不下笔的男人,眼下只想听到电话铃声。
铃声会在什么时候响起?他一遍遍思考着这一根本无法凭空解答的问题,手中的钢笔无意识在纸张上来回。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与此同时,赵英雄所在房间的楼下,两个男人正打开房门走进屋子。其中一个男人手中拎着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手提箱。
拎着手提箱的男人首先将箱子小心平放到房间中央的大床上。当他慢慢打开手提箱,另一个男人走到窗边,他将头探出打开的窗户,歪斜着身体抬头往上看。他看的方向是赵英雄的窗户。不过,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赵英雄的窗户是关着的,拉上的窗帘只留了一条缝隙。
床边的男人摆弄着箱子里的东西,那个计时器一样的组件,以及连接着它的各色电线。看起来这像是一个□□。如果不是,那也至少是想要让人以为它是□□的道具。
楼上,赵英雄终于放下手中的钢笔。他仔细为他的锃亮武器套上笔帽,接着,在轻轻放下后再次托腮盯视向电话机。
也许是□□,也许是想要让人以为它是□□的道具,不管它是什么,它终于被搞定。计时器出现5:00的字样,当然,很快这个数字变成4:59,接着是4:58。这个数字不能再介绍下去,不然就会没完没了。
床边的男人叫唤窗边的男人。我们需要尽快离开。
那是必须的。计时器上的时间已经变成4:27。不需要会数学也能猜到这个数字正在逼近0:00。
男人们匆匆离开。他们在关上房门的时候隐约听到电话铃声,并不在意铃声从哪儿传来。
赵英雄再一次从椅子上蹦起来。电话就在他的眼前,这让他不用再跌跌撞撞跑过去。他又默数了一二三,接着,伸出手来。
他希望这是那通重要的来电。还有一秒他就能确认。他已经将听筒放在耳边。
然而,在临终前,他唯一听到的,是子弹穿透头骨的声音。狙击手的子弹,穿透他的头骨。
他曾以为自己应该会被炸死,赵英雄不知道这个念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当他还很年幼的时候,他想过,如果人终有一死,他愿意死在最好的年华,用最惨烈的方式。
遗憾的是,他没有死得得偿所愿……等等,他并不遗憾。归根结底,他没有机会感到遗憾。
他倒在了地上,依旧睁开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他与世界彻底隔绝。
书桌乱七八糟堆叠的稿纸上,是赵英雄随手写下的。他的人生中,最后写下的字样是--
是因为他离开的关系吗?如果我忽然离开你呢?
第10章 第八节 周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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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于是……
——喂,哪有故事是这么开头的?
——哪有听故事的人是你那么挑剔的?
——我明明可以听更值得听的故事。
——你没听完怎么知道这个故事值不值得听?
——我总不能等人生过完了再去考虑这样的人生值不值得过的问题吧?
第七节
金刚很高兴。
若问他为什么那么高兴,那是因为,他捡到了榛子。
——这是一道测试是否罹患老年痴呆症的题目。
如果你在好奇为什么他会为了捡到榛子高兴,你要当心了。
第四节 里我说过,金刚是一只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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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开文在星期天的下午3点收到以上第八封邮件。
——这是一道测试是否罹患老年痴呆症的题目。
如果你在好奇为什么第八封邮件是第七节 ,你要当心了。
不信你看看本文的第一节 。
然后,3时30分,周开文推门走进这家咖啡馆。当他走入店内,只见蒋墨意与冯春已经坐在角落。冯春有些迫不及待,他未等周开文落座便问:“听墨意说,赵欣遗书的复印件在你这儿?”
在今早,周开文与蒋墨意一同将那本《尺阳书》送到警局,而更早些时候,他们复印了《尺阳书》的最后一个章节。眼下,周开文从口袋中拿出这份复印件,轻轻放到桌上推向冯春。
“就是这个。”
复印件上的手写文字很端正,一如本书规则的要求,不过,熟悉赵欣的人如果用心研究笔画,多少还是能认出这是他的字迹。
冯春急切的探寻目光来回在这份手书复印件之上,他第一时间追问:“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赵欣应该之前就找到了他一直想要看一看的这本书,当他决定轻生,他特地在这本对他来说很特别的书上进行接龙,当做,”周开文微微停顿,之前他已经向蒋墨意解释过一次,此刻蒋墨意不过是旁听自己已经知晓的事实,然而周开文依旧难以启齿,“他把接龙当做是留给我的遗言……也许他希望我们找到,或者只是聊以寄托……他的最后那一句,是曾经就问过我的。如今他决定彻底离开,于是,再一次问我。”
冯春陷入沉默,他的视线紧紧盯着也许是赵欣这一生最后书写的文字,双手下意识按在白色纸张之上,不愿放手。
周开文在开口前有所顾虑,这是赵欣给周开文的遗言,对冯春来说应该犹如肉中之刺。然而,冯春想要的看来有那么多,甚至包括痛。“在我们三人之中,我想,你是最有资格保管这份复印件的人。”周开文说。
冯春惊喜地抬头。“可以交给我吗?”
周开文肯定点头回答:“你是最会珍惜这份遗书的人。而我,完全没有权力留下它。”
关于赵欣这个问题,周开文的答案便是如此。他不愿当一个冷酷无情的人,可他也不愿虚伪地假装留恋。
对于周开文来说,他会永远以朋友的身份怀念赵欣,与此同时,结束的故事永远不会再往前走一步。
冯春珍重地将复印件捧在手中,他读了一遍又一遍赵欣为自己,为赵英雄安排的结局。蒋墨意在这时迟疑着开口:“我总觉得赵欣写的这段剧情有些微妙。根据上一章节的故事发展,有人打算用□□炸死赵英雄,赵欣自己也有写到看起来像是安放了□□的男人,可结果,赵英雄却被□□射死。这会不会暗示了什么?”
“你认为这暗示了什么?”冯春问。
蒋墨意不确定地猜测说:“我们都以为赵英雄会被炸死,但他的死因与我们的惯性思维不同,所以,赵欣的死因,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周开文用心推敲蒋墨意的说辞,“所以,赵欣不是自杀吗?”他认真深思良久,却想不出留下遗书的人却不是自杀的原因。
他想,因为聪明时常会把事情考虑得太复杂的蒋墨意大概是多虑了。事实上,喜欢在最好的年华,用最惨烈方式离开的人不是赵英雄而是赵欣。所以,除了自杀之外,赵欣的离世不会再有其他情况。
他没想到,两天后,他被警方当成赵欣坠楼案件的凶手接受传唤。在审问室中,警方抛出种种确凿证据,问得他哑口无言,到后来,就连他自己,都差点怀疑自己就是真凶。
第11章 第九节 蒋墨意
蒋墨意决定开诚布公。他站在警局前的路边,耐心等待。
传唤的12个小时已经过去,周开文随时会从这扇大门走出来。在这个警局里,一定有很多警察认为周开文就是凶手,并希望很快能等到正式逮捕疑犯的那一天。然而,蒋墨意相信,周开文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