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心眼(39)
伊晓被牵下楼吃晚饭,走不快,不仅屁股痛,浑身哪里都难受。
他皱着一张小脸,在生闷气,当他是小傻子就不会发脾气么!
陈婶见两人都只穿着浴袍,忙去把窗户关严,怕吹进来的夜风太凉,少爷好说,晓晓那纸片似的身板,指不定吹两下就要感冒堵鼻子。
晚餐丰盛。
霈泽给伊晓拉椅子,坐下后先为他盛一碗肉骨头汤,殷勤献得太明显,伊晓抿着唇却看也不看他一眼,伸着脖子往厨房里张望,叫唤陈婶儿一起入座。
陈婶端一盘蒜蓉粉丝生蚝上桌,香得勾魂,她摘掉围裙,招呼道:“慢慢吃,都没放辣,多吃点。”
霈泽闷着声乐,小厮伺候主子似的一个劲儿给伊晓布菜,叮嘱烫,还哄他生气的时候吃东西会打嗝儿的,别气了,中场暂停,吃饱了再气也不迟。
伊晓握着瓷勺埋头喝汤,看样子是没信。
陈婶看热闹,问:“闹别扭了?”
霈泽故作苦恼:“闹脾气了,怪我。”
可不就怪你,陈婶一想那彻夜不息的动静,都讶异晓晓真能受得住么?
一顿饭陈婶先吃完,找个消食溜达的由头出门了,给两闹情趣的小两口儿留空间独处。
伊晓还是闭口不言,捏着一只生蚝扒拉粉丝吃,油星浸得嘴唇发亮,汁水还顺着唇角流到下巴上,被霈泽拿纸巾擦去了。
“还不理我?”
不理。
“等会儿也去散散步?”
不去。
“你再不看我,我就要用别的办法了。”
伊晓怕他来真的,遂老大不乐意地瞥去一眼,像把小飞刀,“嗖”地看杀一般。
霈泽舒坦了,拖着椅子挨过来,挤在晓晓身边为他剥基围虾,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又觉得眼下不是好时机,至少让晓晓安生地填饱肚子先。
慢吞吞吃完,实在太丰盛了,吃剩的封上保鲜膜放进冰箱,空盘碗筷收一收。
晓晓撸起袖子想洗碗,霈泽没拦着,擦净餐桌后也来帮忙,把晓晓环在怀里,四只手一起洗刷刷。
他亲一口他的发顶,说:“知道么,宝,其实我没有去坐飞机。”
伊晓仰起脸:“嗯?”
“我去椿乡村了,找到李卫农,李叔。”
伊晓错愕,裹满泡沫的手抓在池边。
霈泽轻轻一笑,在淋淋水流声里一字一句缓慢地,将昨天那趟破案之旅全数坦白。
伊晓一直安静地听着,在听到打火机扔进纸灯笼里时喃喃“天啊”,又在那之后垂着脑袋默不作声。
追悔的话犹如亡羊补牢,对未来的承诺也不如付之行动,所以霈泽交代完毕后,只亲了亲晓晓的耳朵,放任他自己慢慢消化。
离开厨房后,伊晓想去荡秋千,霈泽由他去,回客房给他拿了件外套披在浴袍上。
他半蹲在他身前,扶着他膝盖道:“晓晓,对不起。”
伊晓看着他,眼眸水润得仿佛含着泪,半晌,他才嗡声道:“我想...听你,说说话...”
霈泽心软得一塌糊涂:“说,全都说给你听,好不好?”
夜里会有雨,风越发凉爽了。
伊晓晃悠着小腿在秋千上轻轻晃,他仰望夜空,深黑色的,星星月亮都藏起来了,无边无际,他感觉自己被巨大的悲伤笼罩住。
还有一个本子,落在了老房子里。
要找个时间回去拿,拿到之后,翻开,一页页地呈给他的霈泽哥哥看。
霈泽正在客房里收拾狼藉,他本想抱着晓晓说心事的,却不想被指挥来打扫房间。
床单被罩直接都不想要了,沙发套也拆下来卷一卷往墙角一扔,再去浴室里该冲冲该擦擦,看不出放浪的端倪了,这才算大功告成。
霈泽拿着鲨鱼先生回到秋千旁:“喏。”
伊晓抱住,相碰的手指冰凉,霈泽皱眉道:“回屋吧。”
第23章
伊晓把鲨鱼先生安顿在沙发角里,跟在霈泽身后一起进了卧室嵌套的小书房。
两墙书柜放满了书和收藏品,桌上摆着文房四宝,红木笔架上垂挂着几支毛笔,一旁方盒里堆叠一些凌乱的宣纸。
霈泽坐进椅子里,把晓晓揽在身前,拥着他去拿砚台研墨。
“你知道我爸最喜欢怎么骂我么?”
伊晓乖顺地帮他扶着砚台,闻言摇摇头。
“他骂我总不听他的话,不听他的安排,早晚要找后悔药吃。”
墨汁磨好,霈泽再取一支小楷,吸墨掭毛,递给伊晓握着,再同他共执一笔,写到:凌松。
“我爷爷信命格,五行八卦,算我爸命数中缺木,所以起名为松。”
伊晓看着笔尖在宣纸上行云流水,喃喃学舌到:“松。”
“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霈泽轻笑着将他又揽进半分,“背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