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契黑白(41)
曹帆的家离公司不远,是个装修很简单的两室一厅的小屋。客厅里有一个书架,书架上没多少书,却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奖杯和奖状。许杰有点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发现都是跆拳道、散打之类的奖项。
“上学那会儿得的。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哥当年也是个运动健将。”曹帆笑着说。
“你还出国比赛过?”许杰指了指其中的几张外文获奖证书。
“被逼的。”曹帆回答,见到许杰不解的眼神,他解释道,“老板嫌我外语不好,就派人安排我出国比赛,而且还不给我配翻译……我的英语都是用血泪教训换来的。”曹帆说到最后,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
许杰忍不住笑了出来。他说:“老板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五年前要不是老板雇用我、借我钱,我妈可能连当年的那关都挺不过来……”
说到最后,他的表情又转为落寞。曹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曹帆将许杰塞进卫生间,扔给他一条新毛巾和一套干净的运动背心短裤。待许杰冲凉出来,正好看到曹帆端着一杯热牛奶走了过来。
“喝点牛奶,晚上能睡得好一点。”
“看不出来,你家居然还有牛奶。”许杰说——他一直觉得像曹帆这种人家里的冰箱里应该只有啤酒才对。
“小瞧哥了吧?我跟你说哥还会做饭呢,不信明天早上做给你吃。”曹帆笑着吹牛皮。其实曹帆真没这么居家好男人,这牛奶是曹母怕他不好好吃饭,有时候又爱喝酒,专门给他订的。不过这实情显然不适合对现下的许杰说。
许杰也不知信没信,但还是笑着接过了牛奶。
“北屋的卧室给你,凉席已经擦出来了,你晚上要是热就开空调,不用怕给哥省钱。”
“好。”
待许杰喝完牛奶,曹帆便打发他去睡觉。许杰其实根本没有睡意,但是他不好拂曹帆的面子,只得顺从地回了房间。北屋的面积很小,也没有太多家具。许杰无聊,便盯着窗外发呆。隔着房门,他隐约听到曹帆似乎打了很久的电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哭得累了,许杰这晚睡得竟比前两天要好一些。第二天早上醒来时,他的精神好了许多,只是眼睛肿得厉害。
从卧室出来,曹帆一看到他就乐了:“嚯,这眼睛肿的。”
许杰揉揉眼睛,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曹帆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对许杰招招手:“过来吃饭吧,饭都好了。”
曹帆这早饭做得挺丰盛,主食是扬州炒饭,配菜是咸鸭蛋和白切鸡,饮品是热豆浆。咸鸭蛋和白切鸡一看就是从外面买的成品,豆浆也是典型的早餐铺子的味道,不过这炒饭倒确实炒得不错,里面放了鸡蛋、圆葱、黄瓜、青豆和火腿粒,有黄有绿看着让人挺有食欲。
“来来来,尝尝哥的手艺。”曹帆兴致勃勃地建议。
许杰吃了一口炒饭,味道还行,虽然黄瓜生了点儿,圆葱辣了点儿,其他好像都还好。
曹帆吃东西很快,唏哩呼噜有点风卷残云的味道。许杰这一碗被曹帆盛得有点多,已经开动了又不好剩下,只好努力都撑了下去。曹帆一直等他吃完,然后才开口:“许杰,我跟你说几句话。”
“嗯?”许杰抬眼。
“昨天晚上,我托人联系了个第一医院的骨科专家。他说让你有时间带你妈妈过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定个好一点的治疗方案,让老太太少遭些罪。过分乐观的话我不说了,说了你也不会信。不过兄弟你要知道,即使再难,人总要面对问题。就算你不能救回你妈妈的命,但是至少,你可以让她最后的这段日子过得开心些。”看着许杰沉默的表情,曹帆伸手过去,按在许杰的肩上,注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兄弟,你记着,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哥在这儿支持你。”
许杰看着曹帆,动容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套用现在很热门的一句话:这就是兄弟情。
☆、恶起
许杰和公司请了半个月的假。
第二次的检查结果出来, 与之前的医生观点并无二致。许母的骨癌已经发展得比较严重,即使化疗也只能短暂地延续生命。经过痛苦的纠结后, 许杰最终决定, 放弃治疗, 带母亲出去旅游——母亲这一辈子为了他, 还没有去过太多地方。对于许杰的这个决定, 曹帆表示支持。他开车送两人去了机场, 还自作主张帮两人把机票升级为了头等舱。
“老太太要是问,你就告诉他你拿到原始股了。你现在也是百万富翁了。”
许杰淡淡笑笑——他想说即使身家百万他也还是换不回母亲的命,但他还是微笑接受了曹帆的好意。
曹帆看着许杰搀扶着走路已经不太利索的许母走过安检, 心头也是淡淡的酸楚。
希望他们母子最后的这段时光, 能够过得开心。
“下面是今日股市分析。今日股市整体仍处于震荡调整,大盘先升后降,最后收于3210点。其中上周上市的远洋茂业表现亮眼, 再次涨停。这已经是这支股票上市后的第五次涨停……”
“啪。”
电视机被人关掉, 遥控器也扔到了一旁。面前的茶几上放着许多照片,其中有许多张拍的是建筑,海关、检察院以及法院;还有一些拍的是人, 坐车的、走路的、与妻儿结伴出行的……虽然照片上的人物并不完全相同, 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对自己进入镜头毫无所知……
这只手在这些照片上滑过, 最后从中挑出了一张。照片上的李老板西装革履,似乎正与人谈笑风生。
这人一手拿着照片,一手拿起一旁的打火机。火苗燃起, 将照片——以及照片上的人——都烧成了一团灰烬。
8月23日,清早。
陈东按响了门铃,很快陆晓华便打开了房门。
“怎么样?都准备好了么?”陈东问。
“好了,你过来帮女儿拿下箱子吧。”
陆晓华说着,一瘸一拐地往里走。陈东一边跟着进屋,一边关心地问:“你的脚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了,就是走路多了有点不舒服。”
“没事?老妈你那伤口再深一点肌腱就断了!”陈佳莹从屋内出来,对着自己的母亲吐槽,“你当时那一地的血,差点把我吓死了好吗?”
十几天前,陆晓华在家擦地时不小心碰碎了家里的一个陶瓷摆件,其中一块崩开的碎片很不巧地在划伤了陆晓华的脚。当时陈佳莹正好在家,她被母亲满脚是血的样子吓得够呛,连忙帮母亲紧急包扎,然后带她去医院。到了医院后,医生为陆晓华的伤口进行了缝合,这时母女二人才得知这伤口其实划得非常深,再多一厘米就要伤及肌腱了。母女二人听到,后知后觉地吓出了一身冷汗。然而,脚虽然是没什么大事了,另一件事却泡汤了——陈佳莹即将要去大学报到了,陆晓华本来已经定好了去送女儿,谁知道突然出了这种事。以她现在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出这样的远门。
“老妈,其实我自己去也可以的!”陈佳莹很自告奋勇。
“不行,你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上海,妈不放心。”陆晓华坚决否决。
母女俩就这事争论过好几轮,始终达不成共识。最后还是陈东承担下了护送女儿去上海的任务。
“正巧我们检察院也需要人去上海出趟差。我就顺路都办了。”陈东如是说。
于是,这光荣的送女儿上大学的任务就交给了父亲。陆晓华又遗憾又不舍,这几天一边帮女儿收拾行李一边千叮咛万嘱咐,魔音穿脑的架势让陈佳莹直讨饶。
“记得,到了那边跟同学好好相处,自己的东西自己看好了,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
“哎呀妈,这些话你最近已经跟我说了一百多次了……”陈佳莹苦着脸抱怨,“你女儿我这么大了,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理的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