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荡漾(16)
林漾不做声，老半天才闷闷地说：“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你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已经受够你……”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答应！”林漾打断了梁衍的话，眼里有受伤也有急切。
“不需要问啊，你不答应是正常的……”
林漾盯着梁衍，满脸严肃，一字一顿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第十七章
“那啥……”梁衍感到背脊一阵凉意窜过，连牙齿也跟着不自然地打架：“我……我今天耳朵有点不舒服……什么都没听见……”
没有得到预期中深情的拥抱或者感动的泪光，林漾瞪大眼睛，不满又失望地说：“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跟人表白，你就这个反应啊？”
“那要不然呢！”梁衍崩溃：“难道要跪下来谢主隆恩？被你喜欢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吧？”
“我管你啊！反正就是不能装没听见！”林漾态度很蛮横。
“不是……这……咱这也太……惊世骇俗了一点……”不幸被小少爷喜欢上的梁衍语无伦次地哆嗦了一阵子，勉强找回了一丝丝的理智：“哎，林小驴，这不会又是个陷阱吧？”
被耍了这么多次，如果还不知道留个心眼那就实在太傻了。
“你有完没完啊！我喜欢你有这么难以接受吗！”林漾火了，狠狠地在梁衍肩膀上砸了一拳：“你能不能严肃一点对待我的表白！我是认真的！”
梁衍怀疑地盯了林漾良久，还是不相信：“真的？”
“没错！”
“可是……为啥？”
“什么为啥？”
“为啥喜欢我啊，你不是看我特不顺眼嘛？”
“我怎么知道啊，我就是又看你不顺眼又喜欢你，有冲突吗？”
“……”这个冲突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哦，他差点忘了，在林漾面前不能拿一般人类的逻辑来想事情，因为即使你有充分理由去反驳他，得到的答案十有八九会是：我说你错了你就是错了，就算没错也是错了。
“哼，你以为我乐意？你个土包子，又呆又蠢，一天到晚就知道对我大呼小叫，还动不动威胁我，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对你有感觉！”
梁衍挑眉，挑衅地说：“哟呵，这么委屈您别勉强啊。”
“混蛋！你被车撞死最好！”自己的一番真情告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岔，对方还好像根本没当一回事，骨子里严重缺乏耐心的林漾也顾不上做些什么来表达自己的真心和诚意，伸腿踹了梁衍一脚，气呼呼地转身走人。
“哎，有你这样的吗，刚才还说喜欢我，现在又诅咒我被车撞死？”梁衍紧跟其后，生怕被他溜了今天的事儿又会不了了之，撇开这个莫名其妙的表白不说，之前那笔帐他还没和林漾算呢。
现在不只是在流言漫天飞舞的公司，就连在自家老爸老妈面前，他也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同性恋，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在不久的将来，就算他想喜欢女人，恐怕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了吧……
喂！他不要啊！凭什么他一个正常健康，对男女关系充满热情憧憬的大男人，要和一个根本不懂得爱情为何物的雄性小毛头谈恋爱啊！
丝毫没有慢下步伐，林漾头也不回地扔过来一句：“我就是又喜欢你又想要你被车撞死，有冲突吗！”
“……你能换句台词么？”
“我就不换！”
“……行行行，你爱换不换。”
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大街上走着，旁若无人地吵架，完全不觉得他们的行为有多让人侧目。
“喂，林小驴，你去哪儿？”
“当然回家啊，你对我又不好，难道我还死皮赖脸趁着你么？”
“你要真是这么想才好……”
梁衍话音未落，就见林漾猛地回头，把他拽到身边好跟上自己的步调：“我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你害我晚饭泡汤了，要赔。”
“我呸，是我害你晚饭泡汤还是你害我晚饭泡汤！就凭你在我爸面前捣的乱，我决定鄙视你，不请你吃饭了，今晚咱俩AA。”
林漾不高兴了：“大马，难道你不觉得我今天这么做完全是情有可原的吗？”
梁衍嘴角抽搐，心想大概我们心里对情有可原的定义不一样。
“我喜欢你，所以我怕你爸爸妈妈像我家里人一样逼着你去相亲，你去相亲，就有可能会喜欢上某个女人，万一那个女人刚好也鬼迷心窍喜欢上了你，那我不就失恋了么？”
“……你想得可真够长远的。”
“没有啊，就是今天接到你老爸电话，脑子里突然一闪而过的念头。”
“那你也不用告诉他咱俩是同性恋吧？”
“我当时只是想到要先下手为强，把你后路全部断掉而已。”
“拜托，人既然长了个脑子，就不能白长，偶尔也要拿出来用用好吗？你这样，万一把我爸妈气到有个三长两短，你能负责吗？”
“所以我道歉了啊，你不要一直揪住一个问题不放。”
“如果你的道歉能卖个十万块钱的话，我就原谅你。”
“嘁，庸俗，我最讨厌你这种张口闭口都是钱的市井小人！”
“那你别喜欢我啊笨蛋！”
“我就是又讨厌你又喜欢你，有冲突吗！”
“……”
正值下班高峰期，梁衍和林漾边斗嘴边转悠了很久都没有拦到出租车，饿到饥肠辘辘的两个人只好就近找了一家路边摊，一人要了一份炒面一碗皮蛋瘦肉粥，养精蓄锐好呆会儿继续吵。
“大马，你打算接下去怎么办？现在你爸那边又解释不清楚了，他会不会……”等着炒面的时候，林漾看梁衍一直不大高兴板着脸的样子，心里有点虚虚的。
梁衍白了林漾一眼：“为什么我爸那边会解释不清楚？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他老人家不就好了？”
林漾一拍筷子：“我不准！”
“凭什么啊！咱俩当初说好互不干涉的！”
“我就干涉，你都亲了我了，不许抵赖！”
“我亲你不是为了救你吗？我都还没让你负责你怎么可以倒打一耙？”
梁衍一时没控制住音量，隔壁桌的几个小妹妹听到他的话，忍不住齐齐看了过来，害他直想在地上挖一条缝钻进去，而林漾却仗着自己脸皮比墙壁还厚的优势，不痛不痒地说：“行啊，我对你负责，明天你把证件都拿好，我们去登记。”
梁衍哀号一声趴在桌上，彻底对林漾没辙。
要说此刻看似嚣张的林漾呢，其实也很矛盾。
首先，秉着“先爱上的那个人就输了”的万能原则，他怕梁衍生气，进而怕梁衍一气之下不理他，那是一定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梁衍，他在内心深处总是存在着一种微妙的笃定，就是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真的生气，甚至有时候还会反过来纵容自己的胡作非为。
于是，在这种纠结又甜蜜的折磨下，情窦初开，又始终拿捏不准状况的某人，只好用阴晴不定的脾气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和忐忑，免得一个不小心泄露了底牌，从此失去“霸主”地位。
“哎大马，你还没告诉我呢，刚听见我说喜欢你，你心里有什么感觉没有？”
“呃……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感觉呢？”
“就比如……”林漾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有一股强大的电流窜过，让你全身一阵酥麻，飘飘欲仙之类的。”
梁衍很认真地思考片刻，确定且坚定地回答：“没有。”
林漾皱眉，重重地哼了一声，完全是幼儿园小朋友和同伴赌气的姿态。
“行了行了，别闹脾气，每次看到你这张脸一黑下来啊，我脑袋就疼得不行。”梁衍安抚地拍拍林漾的手背，好言相劝：“呆会儿呢，你和我一起回家，把今天的事情解释清楚，认个错，解除我爸妈的误会。只要你乖乖的，我就原谅你，成么？”
林漾眼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抗议，梁衍觉得好笑，曲起食指在他鼻子上刮了一把，说：“听话，我就继续陪你演戏。”
言外之意，如果不听话，后果很严重。
林漾撇开头，摸着自己的鼻子，闷闷地问：“那我喜欢你的事情呢？”
“感情不能勉强嘛，我阻止不了你喜欢我，你也不能强迫我喜欢你，对不对？”梁衍真心认为不给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毕竟直到现在，他对林漾出其不意的表白还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
“你就不能试试吗！”林漾着急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行不行？”
“这个……”梁衍为难地看着林漾，答应吧，理智提醒他这绝对是个跳进去就爬不出来的万年大火坑，可是不答应的话，他又实在招架不住林漾那副招牌的弃狗表情。
他向来都拿林漾没办法，不是么？
见梁衍犹豫良久都没有回答，林漾连忙竖起两根手指对着天空，说：“我发誓。”
“那……好吧！试试就试试！”梁衍咬牙，再一次把自己卖了，想了想，他又补充：“先说好，万一你再干坏事儿，咱可就真的一拍两散了啊。”
“嗯！都听你的！”林漾高兴地给梁衍倒茶，嘁，这种威胁又不是第一次听了，他会怕才有鬼！
第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