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荡漾(14)
相比之下，这场戏的另一位主角林漾同学的状况却有点出人意料。
“没睡好？”看着自家助理兼“情人”眼睛上显而易见的大黑眼圈，梁衍下意识地关心起来：“是不是病了？怎么一点精神也没有？”
林漾本来正没精打采地低头准备向梁衍通报一天的工作，听见这话习惯性地白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梁衍无语，好吧，他不该忘记那天约会结束的时候林漾心情不大好，这么小气的人记仇到今天实在是很正常。
只是，谁来告诉他，他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上星期那份策划今天要交上去，还有，下午两点半开会，记住了！”最后三个字林漾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大概是想起了上次因为开会时间两个人发生的争执，头顶上的乌云又多了几朵，梁衍看他说完转身就要出去，连忙叫住了他。
“林漾小同志，我能不能问问，你今天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儿？”
林漾回头，腮帮子微微鼓起，多此一举地问：“我态度很恶劣吗？”
“和你前科相比，真的不算‘很恶劣’，但是也绝对谈不上很好吧？”梁衍翘起二郎腿，唠叨病又犯了：“年纪轻轻的，不要老是黑着脸，很容易得心脏病的，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你的心情也应该积极向上一点嘛。”
林漾咬了咬嘴唇，闷闷不乐地看着梁衍，半晌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你昨晚睡得很好吧？”
“还行……不是，这跟你态度恶劣有关系么？”
林漾铿锵有力地扔下一个“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经理办公室，顺便很不爽地甩上了门。
梁衍摸摸鼻子，终于认命地放弃了对林漾的感化。
至于林漾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以至于一大早就要拿梁衍出气……
“混蛋，难怪没女人愿意要你，没觉悟没情趣，活该你单身一辈子，去死吧你！”坐在自己的小办公桌前，林漾在草稿纸上画了个小人当成梁衍，用笔尖在上面死命戳，嘴里还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音量骂骂咧咧：“害我失眠自己还睡那么好，你怎么不干脆睡死过去再也不要醒来算了！”
“林漾，进来一下。”梁衍的声音从经理室里传了出来，林漾恨恨地把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板着脸走了进去：“又有什么事情？”
梁衍嘴里啃着一只包子，指了指桌面上的塑料袋：“刚才忘记给你了。”
“什么东西？”林漾走过去，塑料袋上印着公司附近一家价格不菲的蛋糕店的logo，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块招牌栗子蛋糕。
“没吃早饭吧，路过的时候想着你应该会喜欢这种又贵又腻的东西，顺手给你带的。”梁衍做了好事不忘邀功：“就这么一块破蛋糕的价钱都可以买二十个我手里的肉包子了，我这算下血本了吧？”
林漾心情复杂地看着蛋糕，不肯承认刚才自己心情不爽的一部分原因，是梁衍居然买了包子不算自己一份，简直一点作为情人的自觉都没有……
“喂。”
“嗯？”梁衍啃完包子，喝了口咖啡准备开始工作，听见那一声不客气的“喂”，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林漾，果然是一脸被哄开心了又不愿意流露出来的极度扭曲。
臭小子，就说他是个容易生气也容易高兴，死要面子还嘴硬的货，老这么别扭难道他不担心会得人格分裂么？
林漾犹豫片刻，问：“你那天……说的是真心话么？”
“哪天啊？什么话啊？”梁衍一头雾水。
“就是……”林漾又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就是星期六那天，你说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失败的约会！还说宁愿在家里睡觉！”
梁衍愣了愣，失笑：“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该不会就因为这个……”
“这种话可以随口说吗！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我的自尊！我自尊很宝贵的！”林漾哼了一声，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我走了，以后上班时间不要老是找我进来讨论和工作无关的事情。”
临走前，他果然没有忘记拿走那个蛋糕，梁衍纵容地挥挥手，表示不和他计较。
不过，他怎么觉得刚才林漾质问他的口吻，那么不对劲呢……
第十五章
心情因为梁衍而跌宕起伏却不自知的林漾拎着蛋糕，哼着小曲回到自己位置上，几分钟前的阴霾被一阵阵香味一扫而光，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林漾无视了里面附赠的小勺子，直接拿起就张口咬了下去。
死大马其实也不是坏得很彻底嘛，看在他那天背自己背得那么辛苦，今天还给自己带蛋糕的份上，也许考虑一下以后对他好点？
可是，作为一个“情人”来说，他做的也没有很好啊，态度不冷不热不说，说话还总不留情面，常常把他气个半死。
也许……也许不应该期望过高，毕竟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始，就算是真的情侣也还要有个缓冲期呢，说不定过段时间就好了……
半心半意地吃着蛋糕，林漾同学又陷入了最近越来越频繁的自我意识交流中，却完全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一时恻隐之心驱动之下对他伸出援助之手的梁衍，根本没有哄他开心的义务，更没有努力当好一个“男朋友”的责任……
快速解决了早餐问题，天人交战随之结束的林漾满足地舔了舔嘴唇，收拾收拾准备去扔垃圾，突然之间，目光就定在了包装盒上。
“梁大马！你给我解释清楚！”
被迅速打开又被关上的门里隐约传来争执声，行政部的同仁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经理室，又都不约而同地低头，继续该干嘛干嘛。
顶头上司的内部家务，非礼勿听。
“……”梁衍第N次领教林漾翻脸如翻书的本事，觉得异常地佩服，已然无法用语言形容。
林漾气呼呼地把蛋糕的盒子扔到梁衍面前，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小驴，老这么对我一惊一乍的，就是你受得了，我也受不了啊。”梁衍抱怨着，伸手拨弄了一下精致的纸盒，满脸疑惑：“又有什么问题吗？”
“你居然给我买过期的蛋糕！亏我感动了半天，敢情你又是在耍我！”林漾气得脑门都快要冒烟，觉得自己真的跟一头蠢驴没有差别。
“这个……”梁衍心里咯噔一下，不自在地看着那个惹祸的生产日期，讪讪地说：“也还好嘛，才过期了半天，勉强可以算新鲜的……”
林漾恨不得一口血喷在梁衍脸上，这种被无良商家用清仓甩卖价来欺骗弱智市民的垃圾，自己居然还当宝贝一样，满心欢喜地吃了个精光，还偷偷在心里把梁衍的分数提高了几分，觉得他终于把自己当回事了……
难怪刚才吃第一口他就觉得口感没有以前吃的好，还带着点怪怪的味道，可惜当时他被喜悦冲昏了头脑，居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可笑到极点，这个混蛋，什么时候真的对自己好过！
“梁衍，从现在开始，我要和你势不两立！你等着瞧，我再也不会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不至于吧……”面对林漾孩子气的宣战，梁衍只能挠挠头：“我是看这个在搞特价而已，其实今天做的和前天做的有什么不同呢，反正都是放冰箱的，你眼睛一闭，还不一样是吃……”
“我还不如一掌拍死你！什么叫一样是吃，我让你去吃蟑螂你吃吗！我让你去吃灯泡你吃吗！我让你去吃仙人掌你吃吗！”
“我吃一百个过期的蛋糕可以么……”
“这不是重点！你根本没有诚意，舍不得就不要买好了，充什么大头！”一百年都没被别人感动过一次的林漾很为自己宝贵的感情捶胸顿足，结果梁衍还这么一副“你很无理取闹”的表情，到底有没有做错事情的觉悟！
“……”好吧，梁衍其实有点心虚，当初他的确在原价的新鲜蛋糕和这个之间徘徊了良久，最后还是向自己钱包屈服了，只是他没认真看日期，还以为只是隔夜的而已……
“梁衍我告诉你，如果我今天吃你个破蛋糕出了任何问题你要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去医院！”
“还是不要了吧，万一抢救不及时我怕你……”
下半句话被摔门声生生地砸了回去，摸摸受伤的耳朵，梁衍郁闷地发现，自己真是给自己找了件千年难遇的麻烦差事，而且还有越来越麻烦的趋势。
“喂？老爸，我今晚回家吃饭……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啊，我是你儿子回去吃顿饭有这么委屈你么……我真没什么事儿要交代的啊你干嘛这么问……好吧，其实，是我那儿停水了，做不了饭……喂？喂！干嘛挂我电话！”梁衍看着黑下去的手机，简直无语问苍天，林漾对他态度恶劣他认了，为什么连自家老爸都开始嫌弃起他来了？拜托，他现在辛辛苦苦挣钱，省吃俭用还买过期蛋糕送人是为了存钱替谁还债啊！
难道这就是自己的命中注定，一辈子都没人疼没人爱？
在自我唾弃和自我怜悯的情绪中熬到了下班时间，梁衍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出门就看到林漾翘着二郎腿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阴森森的小眼神瞟着他，让他浑身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