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牙(68)

祁望转着手上的牙签，缓缓眨眼：“一个多月吧。”

“…多大了？”

祁望颔首，挑了挑眉，“快三十了吧。”

祁方知闻言猛地咳了起来，湿润的眸子向祁望抛去敬佩的目光。

不愧是我哥，真是勇士…

祁正华蹙起眉，声音不可抑制地抬高，无法相信一般，“什么？！”

祁望抬头看了一眼祁方知，示意他出去，祁方知会意，灰溜溜撂下筷子上楼去了。

等祁方知的脚步声渐远了，祁望才开口，“你喜欢小的，我喜欢老的，怎么？不可以吗？”

祁正华是彻底被他惹怒了，拍桌而起，“混账东西！你说的什么话！有没有规矩！”

祁望拉开凳子站起身来，不想再和他过多周旋，索性直接说了，“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你没猜错，我没回家就是在干那档子事。”

“昨晚就是。”

祁正华目眦欲裂，指着祁望的手微微颤抖，少年没有感情的眸子让他全身起了一股恶寒，他隐约觉得祁望在给他下着一盘大棋。

祁望捏起桌子上那根被他掰断的牙签，不动声色地收紧五指，牙签断口处的一根根木质纤维刺痛着皮肉，他神色淡漠，缓缓开口：

“哦，对了，你还是不要误会了。”

“昨晚，跟我在一起的”

“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他抬头，对上祁正华骤缩的瞳孔。

“我说，跟我干那档子事的，是个男人。”

“我，喜欢的，是个男的。”

祁望转身，压下心里翻滚的巨浪，没去看祁正华的反应。

他唇角扬起一抹苦笑，他原本不想告诉祁正华，可他现在只能用最蠢笨的方式迫切地证明自己，他祁望根本没有于景澜说的那么不堪一击。

本就一无所有，他还有什么顾忌的呢，说了心里也爽快。

除了过不去自己心里那条坎儿，他祁望还真没什么怕的。

没等祁望走几步，祁正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扯过祁望小臂，祁望看见了他眼里的复杂神色。

不敢置信、惊恐、怀疑、暴怒……

祁望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心中猛地一刺。

祁正华狠狠握着祁望小臂，像是要碾断少年的筋骨，他眼底发红，青筋暴起，“祁望…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祁望也不挣扎，“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祁望！你别想着用这种方式来激怒我！”

少年轻蔑地嗤笑，露出森白的虎牙尖尖，“爸，你真是太高看你自己了。”

祁正华气急，扬起手就要扇祁望耳光，少年微微仰着头，像是不服气似的，眼里的伤痛和委屈却终于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祁正华看着眼前的少年，到底没忍心打他，“祁望，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喜欢女生，你没必要开这种荒谬的玩笑！”

祁望别开他的眼睛，抬臂挣脱出来，“该说的我都说了，随你怎么想。”

少年蹙眉刚准备拨开他的手，兜里的手机猛地响了起来，祁望一惊，僵在原地。

他缓缓掏出手机，屏幕上赫然写着于景澜三个大字，他下意识舔了舔唇，挂了。

刚挂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目光有些游离，神色也略显慌张，仿佛刚刚那个淡漠乖戾的少年不曾存在过。

而这一切都被祁正华尽收眼底，他看着祁望，语气有些复杂，“祁望，接电话。”

祁望此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犹犹豫豫握着手机，祁正华趁他思索，夺过手机按下了免提。

祁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祁正华开口：“你是谁？”

于景澜听到这陌生的男声微微一愣，短短三个字于景澜听不出什么，他蹙着眉缓缓开口，

“电话给祁望，我是于景澜。”

祁望听到他的声音瞬间绷不住了，红着脸一把抢过手机，头也不回地跑出家门。

他挂了电话，一个人在马路牙子上狂奔。

于景澜捏着手机十分不解，他今天和同事调休了年假，怕的就是没能安抚好祁望，这会儿天色渐晚，他实在放心不下，还是又拨了过去。

祁望跑累了，兜里的手机响了快有半小时，他快烦透了，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直接关机。

额前的汗顺着脸颊流进颈窝，他甩了甩被濡湿的头发，只觉得痛快淋漓。汗水把他身上的气味尽数蒸了出来，那股粉底液的怪味就显得格外明显，他就着汗狠狠抹了抹脖子，掏出兜里响个不停的手机，看也没看按下了接听键。

他没有说话，于景澜清楚地听见了少年粗重的喘气，和晚夜街边的喧嚣声。

他不经意地换了气，混合着粘腻的口水音，于景澜仿佛能感觉到他鼓动起伏的胸腔，一如昨夜蛰伏在自己身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