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与情书(16)
陈稚抿了抿唇,心底那丝失落彻底被这份喜悦覆盖过去。他打开纸条,嘴角那弯笑意愈发明显。
纸条上写着——
小花瓣对我说,它好喜欢你
而我,跟它一样
好喜欢你
陈稚来来回回地把纸条合上、打开,打开、合上,最后还是意识到纸条脆弱寿命短,怕自己一不小心把它撕裂了,小心翼翼地保存好。
此时,再见到这张纸条,陈稚的脸上已不复下午时的喜悦,忧愁围绕着他,悲伤似乎要在他的眉宇间盘踞长存。
其实他本来是不该忘的,但裴理这一张纸条实在冲击力太大,叫他忘乎所以,痴心妄念渐渐膨胀,以致于半夜惊醒,要让一场噩梦来将他唤醒,告诉他你们不可能。
这一刀扎得深,陈稚已认识到自己那可笑的痴心妄念是多么的不实际。他眷恋地摸着纸条,在时间静默地流逝中,深感自己必须做出决定。
他抽出一张书写纸,下笔:
亲爱的丢丢,你好。
一切说不出口、且不适合说出口的话,以及对这份注定无疾而终的喜欢的归处……都被写了下来。
第18章 18 决定
18
亲爱的丢丢:
你好。
有一件好事,跟一件坏事。按照惯例,好事先说。
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叫裴理。他比我高,长相俊朗,我最喜欢他那双眼睛,纯澈如泉水,但当他深深地注视你时,却又深邃似海洋,让人沉迷其中。
我们是阴差阳错认识的。当时我在山崖上考量着新的自杀地点,但没想到被他误会,以为我当时就要自杀。他抱着我往地上一滚,撞到了头,结果把他自己撞傻了。而我,在他醒来之后莫名其妙成了他口中心爱的“老婆”。
在那之后,他像块粘糕,怎么都甩不掉。
一开始,我以为我只是贪恋他的温柔,但昨天我发现,其实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我就已经沦陷了。
但好事来临的同时,坏事也紧跟后脚。
因为一些原因,我们现在住在一起,但是,三天过后,他会被他弟弟带着去治疗,去看专家。于是,他会被治疗好,会不记得这段经历,也会不记得我。
他会忘了是他把困在噩梦中的我叫醒,忘了他写的两张纸条,会忘了枝头下花瓣里的那个吻。
最重要的是,他会忘了我,而我还记得他。
丢丢,我这暗恋才刚刚冒头就无疾而终,连喜悦都是掺杂在悲伤里的。我自然为他能够治疗好而高兴,但同时我也难过于我们今后再无可能。
看到这里,丢丢你可能会皱着眉说我过于消极了。
其实我不是没想过另一种可能,一种趋向于好的可能——他会治疗好,也会记得我,会记得这一段经历。虽然他对我的感情来得有些突然,但他仍然记得如何爱我,我们会在一起,会过得很好。
哈哈,丢丢你看,这一点也不真实,尴尬且离谱,事情怎么可能会是这个走向呢,只有童话故事才会有完美大结局,而现实生活只剩下理智的现实。
他对我的情感来得莫名,这才是我最担心最消极的一点。这感情既然能突然出现,自然也能突然被收回去,即便他最后没有忘记这一段经历,但万一他对我的感情被收回去了,而我却妄想着跟他在一起,这未免也太尴尬太不要脸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
丢丢你知道的,我已经给你写信好多年了,信都数不清有多少封了。往前的每一封信,都充斥着浓烈的情绪色彩,狂躁的、不安的、绝望的、麻木的……这才是最真实的我。而此时,这些反面情绪不过是被我死死地压制住,但它们早已跟我分割不开,迟早有一天这些情绪会以火山爆发的形式炸出来,当这一天来临时,我不希望裴理看见。
我不想给他留下这么不堪的一面,即便他不记得我。
我早已没有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和欲望,我日复一日地过着麻木的生活。在遇到裴理之前,我就是一具躯壳,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行尸走肉般过着毫无变化的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我都无比盼望“那一天”的到来。
我有自杀倾向,且执念深重。这世上最爱我的两个人多年前早已离世,徒留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就像无根的浮萍。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在信中留下了“任务”,说不定当年我就跟着他们走了——不,是一定。我一定会跟着他们走。而现在,我距离完成这项“任务”也只有最后一步,等我完成之后,我随时都有可能离去——离开这个世界,对我来说有着巨大的诱惑力,那是在解开束缚我的绳索。
这样的我,既没有光明的未来又没有爱人的能力,又何必再招惹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