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尾巴(11)
夏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夹起一块红烧土豆放进嘴里，含糊地说：“不是。”
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没有关系的我能理解其实大家都是男人亲一亲不用太计较你也不要往心里去”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堵死了，周末半天没找到该接下去的话，脸倒是憋得通红。
预想中被当成替代品的伤心没有来临，周末觉得有什么地方很古怪，却又没办法用清晰的思维找出来。
好像从夏磊吻了自己开始，自己的大脑就没有清醒过，一直都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的。
听了夏磊的回答，他居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幸好。
“我觉得这样说可能会很自恋，可是我能不能理解成……你喜欢我？”周末把脑袋埋得低低的：“如果不是喜欢的话，你不会吻我吧？”
夏磊顿了顿，目不转睛地注视周末，周末微微抬了抬头，接触到他的视线，又赶紧低了下去，脸更烫了：“我只是随便问问，呵呵，我，我看你也不像gay，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是我多虑了。”
“菜要凉了，快吃吧。”夏磊夹了一筷子芦笋放到周末碗里，声音轻柔得几乎要和店里的音乐融为一体，周末迟钝了很久才惊讶地抬头，错过了夏磊和他的声音一样温柔的，带着笑意的表情。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多么可笑的话，周末简直要羞愧死了，仓促地拿起筷子三下两下把饭吃了个精光，说：“我洗碗。”
夏磊不急不缓地说：“我还没吃完呢。”
“那我帮你去
洗杯子。”周末放下碗，逃跑似的躲进了吧台。
边发呆边清洗咖啡杯，听到夏磊在外面招呼新的客人，周末有点想通了，虽然还是不明白夏磊吻自己的原因，可夏磊看起来并没有像自己一样大惊小怪，还是像往常一样坦然淡定地面对自己，如果自己还在那里斤斤计较瞎纠结，就真的太没意思了。
大概夏磊是真的喜欢自己，那种比友情深一点点，却和爱情不沾边的那一类喜欢而已，没什么的。那一个吻，就是他表达这种喜欢的方式，同样没什么的。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怪癖，夏磊的奇怪之处他早就领教过了，再多这一个也无伤大雅。
这么想着，周末心里也轻松了许多，洗着洗着开始哼起小曲儿来。
终于用最慢的速度把饭菜都消灭干净，夏磊把碗筷都收拾进来，站在从忧郁变得欢乐的周末背后，默默地看了他许久，然后问：“要不要来一杯咖啡？”
周末吓了一跳，回头，说：“你走路没有声音的诶。”
夏磊无奈地说：“是你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太投入了吧？”
周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是个……”
“很容易转移注意力的人。”夏磊走过去，伸手：“你去外面坐，我来。”
两个人的手碰在一起，周末手一抖，差点把杯子摔下去。
“我快洗好了，把碗也放进来吧，反正我都已经满手泡沫。”周末冲夏磊笑笑：“我要拿铁，越冰越好。”
把东西洗好放进消毒橱柜里，周末擦着手出去，看到外面多了很多客人，小小的咖啡屋快要坐满，夏磊坐在收银台的后方，低下头专心地按着计算器。
“你在算账吗？”周末很感兴趣地凑过去，夏磊把做好的拿铁递给他，顺手抽了一张纸巾在他冒着汗珠的鼻尖上擦了一把。
“这里的生意越来越好了，人这么多，一定稳赚不赔吧？”周末一口一口地吸着，在为美妙口感陶醉的同时，心里已经提前替夏磊感到了喜悦。
夏磊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手里的计算器亮到他眼前。
“哇！”周末一声欢呼还没喊出来，就变了调：“咦？前面怎么有个减号？”
“租金，装修，家具，水电，还有这一大堆的设备，你以为都不用钱？”夏磊好笑地说：“我现在是负资产，还欠了朋友一大笔债，哪有这么容易就稳赚不赔。”
“哦，这些都没关系啊，总会赚回来的。”周末安慰地拍拍夏磊的背：“夏老板，你要好好经营，努力工作，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喜欢这里的顾客，不要让我失望哦。”
夏磊看了看周末，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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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末洗过澡，擦着头发出来，看到夏磊正窝在沙发里，一双长腿架到茶几上，双手抱着胳膊看电视，难得一副慵懒的姿态。
“看什么呢？”周末走过去，发现电视里正放着广告，连忙伸手在夏磊面前晃了晃：“夏磊，别发呆了，回魂了。”
夏磊好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在发呆？”
“咳咳，这个嘛。”周末照例在地板上坐下，背靠着沙发，说：“因为我觉得你是那种正常情况下看到广告就会马上换台的人。”
“为什么？”
“哎呀，你这种脾气的人不都这样么，觉得广告特烦人，觉得废话多的人也特烦人，觉得一切浪费时间的东西都特烦人。”周末擦着擦着头发，突然开玩笑地说：“糟了，说不定在你心里我也是个特烦人的人呢，我还不自知老是去烦你，你是不是早就想灭我的口了？”
夏磊好一会儿没说话，就在周末以为他又开始走神的时候，他突然问：“你觉得我是什么脾气？”
“嗯……”周末歪着脑袋想了片刻，说：“不爱说话，干脆利落，目标很明确，也从来不会怀疑自己，就算别人不理解你，你也不会因此乱了自己的阵脚。”
“你真的这么想？”
周末认真地点点头：“我很佩服你的，因为我就是那种完全没有行动力，遇到大事儿总是犹豫不决的人，如果我有你一半的聪明和淡定，我爸妈一定笑死了。”
夏磊淡淡地笑了笑，说：“你挺聪明的。”
“跟你比起来差远了，在你面前我老觉得自己傻乎乎的。”周末挠挠头，觉得自己说的是大实话。
“而且，我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样。”
“嗯？什么？”周末以为自己听错了。
“干脆利落，不会怀疑自己。”夏磊苦笑一声，说：“偶尔，也不是这样的。”
“偶尔是什么时候？”
“就是……有的时候。”
周末眯着眼睛盯了夏磊几秒钟，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一定和你的初恋有关系吧？每次你说起他，都是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夏磊忍不住摸了一把周末湿漉漉的脑袋，说：“看，你一点也不笨。”
“我真想知道他到底是谁啊。”周末佯装气呼呼地说：“如果知道的话，我一定会跑过去跟他说，喂，这么好的一个人，你如果再不珍惜我就要抢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虽然是开玩笑的话，可周末还是很紧张地拽了拽衣角，然后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夏磊，见他没生气也没尴尬，才放心地傻笑出来。
夏磊嘴角微微勾起，说
：“好啊，要是他再不出现，你要说话算数。”
“当然当然，我周末可是个非常负责任的好男人。”
夏磊也坐到了地板上，手很自然地搭在周末身后的沙发边缘，周末笑不出来了，肩膀顿时有了种麻麻的，触电一般的感觉，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僵硬着，眼睛滴溜溜地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周末。”
夏磊的声音很近，害得本来就为自己感到很羞愧的周末这下连耳根都开始发烫了，缓了缓情绪，他才笑眯眯地转过头去：“怎么啦？”
夏磊很专注地看着他，平静深邃的眼神里，多了一点让人费解的东西，好像是想看懂他，又好像早就明白了他在想着什么，只是明智地选择了装傻。周末从他深黑色的瞳孔里看着那个小小的，卑微的自己，突然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委屈。
单恋一个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吧？自己只是浅浅地尝到了这种感觉，甚至还不能确定心意，就已经开始为自己永远不可能得到回应的感情感到难过了，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夏磊度过了这么多年，还一直都不死心呢？
如果他能死心，那该多好啊。
“变脸真快。”夏磊伸手捏了捏周末的脸颊，看他眼圈越来越红，又安抚地拍拍他的脑袋，说：“我记得，在这里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的。”
周末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差点又控制不住情绪，连忙别过脸，说：“哪有，我现在心情好得很，跟那时候没法比。”
夏磊笑笑：“是不是每次说起他，你也和我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之前你因为他，差点和我吵架。”
周末愣了愣，然后失落地说：“对不起。”
“我又没怪你。”
夏磊说完，视线远远地落到了窗外黑漆漆的夜幕中，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对他，已经没有什么了，刚分开那段时间是有点不舍得，那次我凶你，也是因为他叫我去拿剩下的东西，我想到上大学的那段时间，我们那么开心，结果变成这样，有点心酸而已。”周末很怕两个人闹的那个小别扭真的会在夏磊心里留下一个结：“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再往心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