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小事(37)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在海滨浴场的大门外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全开放的海滩，暮色悄悄掩去了海面的碧波荡漾，海天交接的地方，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楚，泛着一种与世隔绝的苍凉。
程若拉上了外套的拉链，在透凉的海风里对卫桥说：“好简陋的海滨浴场，就只是一个可以游泳的海嘛，干嘛叫浴场这么好听……”
卫桥搭着程若的肩膀，关切地说：“你不冷吧？海风很大。”
“不冷。”
凌少丞硬挤到两个人中间，恶作剧地说：“我冷，干爹，你要把你的外套脱下来，披到我娇弱的身躯上么？”
“做梦，我还冷呢！”
“程若！”肖悦坐在烧烤场的石凳上，看见程若他们连忙跑了过来：“要帮忙吗？”
“不用。”程若拉过肖悦：“还记得卫桥么？哎，给你介绍，这是我另一个室友，凌少丞。少丞，这是我高中的好朋友肖悦。”
凌少丞指着肖悦背上的吉他问：“你玩这个？”
“啊，是，刚排练完就直接来了，没来得及放回去……”肖悦话还没说完，一道人影就闪到了他眼前：“你弹吉他？玩不玩乐队？你好我叫卓筱南，五中的，有一个乐队叫猫小头。”
“……这是我一个小妹妹。”凌少丞向肖悦介绍卓筱南，然后头痛地说：“筱南，矜持。”
“你懂什么，摇滚不需要矜持。”卓筱南白了凌少丞一眼，拉起肖悦：“走，我们去那边聊，你是哪个学校的？……K大？我前阵子才去了K大看音乐节的彩排！那些乐队太牛逼了！你最喜欢哪个？……我也是我也是！主唱超级帅，而且他写的词特别有味道！……还有刻录碟啊？你帮我买一张可以么！不不，两张，哎，再帮我要个签名呗……”
两个人越走越远，卓北抱歉地看看程若：“不好意思，她不懂事儿，有时候就是这么烦人。”
凌少丞顶了卓北一肘子：“怎么这么说你亲妹妹啊？有点爱好犯法啊？你才烦人呢。”
沈唯忍不住插话了：“少丞，你到底帮哪头啊？”
“看我心情。”凌少丞拍拍手：“走了，搬东西去。卓北，待会儿你要帮我烤鱿鱼须，越多越好！”
半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妥当，不少人已经坐下来开始生火烤东西吃，卫桥和陆斐本来想再捉弄捉弄施映霖，企图轮番用啤酒灌他，可惜历史没有再次重演，每次那个傻乎乎的家伙准备往嘴里灌酒的时候，手里的瓶子就被霸道地拿走了。
“他对酒精过敏，我替他喝。”唐安宇无视施映霖抗议的目光，心想真是个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蠢货。
卫桥和陆斐对看一眼，遗憾地想，唉，不好玩了。
程若小声地提醒：“玩儿过了小心唐安宇跟你们拼命。”
卫桥连连点头，看了看对面闷声不吭的段昀，对程若使了个眼色。
“小昀。”程若叫了一声，段昀抬头，眼里一如既往的沉静。
陆斐连忙拿过段昀手里的烧烤叉，催促着说：“来来来我帮你烤着，保证不偷吃。”
段昀爽快地把东西交给陆斐，和程若站起来往海边走去。
就在程若还在思索着怎么开口的时候，段昀却先说话了：“你和卫桥还好吧？”
程若脸一热：“好……卫桥说谢谢你。”
段昀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程若疑惑地看着他。
“当时也是一时情急，没想到别的办法把你叫回来，只好赌一把。事后我心里挺怕的，生怕搞砸了。”
“我，我以为你一直在生气。其实我早就想好要跟莫老师一刀两断的，那天说的都是气话而已……”
段昀笑着摇头：“我在跟自己较劲呢，不是你的原因。”
“那你不怪我了吧？”
段昀深深地看了程若一眼：“程若，咱俩是最好的朋友，不是么？”
再回去的时候，程若和段昀的脸色都缓和了许多，卫桥松了一口气，连忙把刚烤好的玉米棒举到程若面前：“好样的，这是给你的奖品。”
尽兴地吃了一顿以后，大家分散开来自由活动，大部分女生们结伴去海边散步，烧烤场上剩下的人不多，分成几拨打扑克，卓筱南跟肖悦没完没了地讨论乐队，一人手拿一罐啤酒，说得兴高采烈，有点相见恨晚的味道。凌少丞，卓北和沈唯在炭火边叉着没吃完的鸡翅红薯烤着玩，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其乐融融。
陆斐喝得微醺，甩手扔下了手里的易拉罐，低声问身边的人：“陪我走走好么？”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月亮圆得很不真实，光芒柔和而诱惑，不动声色地和海水缠绵，迷蒙的海面变成了一张墨黑光滑的绸缎，静静地起伏涌动，愈加地深沉。
远离了喧嚣，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运动鞋踩在软绵绵的沙子上，发出低沉的沙沙声。
陆斐拢了拢外套，喃喃地说了一声“真冷啊”，十一月末的海边，其实真不适合秋游，他们系的女生八成是被浪漫的海滩情结给骗了，才会大晚上选在这里吹风。
半晌的沉默过后，他感觉到手心里一阵温暖，那是段昀握住了他的手。
段昀始终注视着隐没在黑暗中的远方，侧脸平静而安宁。
陆斐突然想起一句话，是只漫画里的小狗说的：那一刻，就想在你温暖的掌心里做窝了。
他觉得自己很像那只卑微而又傻得让人心酸的小狗，总是在茫然和孤独里乞求多一点的温柔，只是靠着信念就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春暖花开。
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手，至少这个温度是真实的，想着想着，陆斐的心情又飞扬了起来：“今天你好像吃很少，五十块钱诶，要吃够本啦。”
“我技术太差，不是太生就是焦了，受不了。”
“哈哈，我也是，不过我照样吃。”
“服了你了，明天给你买肠虫清，把寄生虫倒一倒。”
“怕什么，我爸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歪理邪说，那你怎么不去吃垃圾？”
“垃圾不好吃。”
前面有点笑闹的声音，居然有人在求婚，地上用蜡烛围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男主角拿着戒指对女朋友单膝跪下，一群朋友站在旁边起哄喊叫，努力为蜡烛挡着海风，烛光被吹得歪歪扭扭，仿佛随时都要灭掉。
被求婚的女生手捧一束玫瑰，不好意思地低头，迟迟没有答应，脸上却满是羞涩的笑意。
没有驻足围观，两个人绕过了那群人继续往前走，陆斐笑了笑，说：“这么老土的办法，这么冷的地方，那女的居然还没暴走。”
段昀说：“挺好玩儿的。”
“你喜欢？”
“……我只是说挺好玩儿的，看见有人求婚。”
陆斐看着段昀，突然问：“如果我这样向你求婚，你会答应么？”
段昀忍俊不禁：“我消受不起，你还没跪下估计我就先跑了。”
果然……
陆斐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段昀歪着脑袋看陆斐：“不高兴啦？”
“没有。”
“哎，大不了我不跑就是了。”
陆斐还沉浸在自怨自艾的凄凉里，半天才睁大眼睛：“什么意思？”
段昀嘴角勾起：“反应迟钝，你不就等着我这句话么。”
“小昀，你是说……”陆斐停下脚步，激动得语无伦次，段昀无奈地看着他。
陆斐二话不说，单膝跪下，把段昀吓了一跳：“只是个比喻而已，用不着真的跪下吧？沙子很潮的，小心裤子湿了……”
“你知道我要什么。”
“陆斐……”
“段昀，我爱你。”
我爱你，轻而易举的三个字，却在他们心里深埋了几百个日夜。那些对彼此的追逐和逃避，亲近和想念，抗拒和挣扎，此刻混杂着微咸的海风，在两个人心里萦绕出美好而又苦涩的形状。
段昀蹲在陆斐面前，良久，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慢慢地说：“我也是。”
陆斐静默了两秒钟，伸出手，扣住了段昀的肩膀。
他们离得很近，近得可以看清对方瞳孔里的星光，呼吸缠绕，融成了暖暖的细流。
然后，他们拥抱在一起，接吻了。
【上部完】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回到学校了……久违的网络……
自我检讨，写了十万字才发现依旧在第一学期徘徊……真是太过分了……
下部开始加快节奏，沈唯唯终于要跻身主角的行列……
暂时废话先说这么多，这两天准备面试，群抱一个~
31
31、Act 31 爱情就像滚雪球 ...
对于正常的学生来说，寒假绝对是得来不易的一段清闲日子，尤其刚刚才经历了打仗一样的期末考试，大家都急需一段无牵无挂的时光，来慰劳一下被敷衍已久的肠胃和快熬成绿豆的眼睛。
当然，不排除有某些不正常的学生，此刻正为了漫长的寒假黯然神伤。
“妈的，别人都放一个月，凭什么我们得放六个星期？年都过完了还不开学，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唐安宇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两只手粗鲁地淘米：“在家有没有往死里想我？”
电话那头传来得意的笑声：“天高皇帝远，你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