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小事(21)
“我知道你还在为段昀烦心，”施映霖搭上陆斐的肩膀，关切地出谋划策：“照我说，你直接表白算了，暧昧这种东西，过犹不及。再说了，段昀那么闷的人，难不成你还指望他先开口啊？”
“说的也是……”陆斐皱着眉头，为难地说：“可是我也开不了口啊，万一他拒绝我，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么。”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跟唐安宇也差点连朋友都做不成啊，放心吧，段昀肯定比唐安宇好搞定。”
“豆芽，你……”唐安宇大大咧咧地推开掩着的门，一看见屋里的陆斐，滞了滞，然后不自在地说：“呃，你也在。那啥，施映霖，好了没？”
“好了好了。”施映霖笑嘻嘻地走过去，对陆斐说：“我先去吃饭，回来再跟你说。”
“成，拜拜。”陆斐说完，又问：“唐安宇，你脸怎么了？”
“都一点多了，快点儿，外面都没吃的了。”唐安宇假装没听见，噌地就离开了307，施映霖冲陆斐耸耸肩，跟着跑了出去。
“我说，你现在都跟我在一起了，注意一点影响行不行？”下楼的时候，唐安宇突然满脸不悦地开口，施映霖无辜地看着他，半晌，“啊？”了一声。
“你看你跟陆斐，老是勾肩搭背的，有话好好说不行么，非得搞身体接触？”
“喂，醋桶，你也是男生，不知道这很正常吗？这是表达友谊的方式。”
“谁是醋桶啊？谁吃醋了？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不要有伤风化而已，谁吃醋了啊！”唐安宇脸涨得通红：“谁他妈要吃你这根豆芽的醋。”
“嘿嘿……”施映霖安抚地拍了拍唐安宇的肩膀：“别害羞啦，我挺喜欢看你吃醋的，证明你在乎我嘛。”
“鬼才在乎你。”
“你怎么说自己是鬼？”
“再吵我揍你！”
“哦……好吧！”
“你离我这么远干嘛？”
“我怕你揍我啊。”
“给我过来我就不揍你。”唐安宇把施映霖一把捞过，紧紧地搂着他肩膀，生怕他跑了似的。
“你搂这么紧，不怕别人知道咱们俩有猫腻啊？”施映霖逗着唐安宇，这家伙真是越看越可爱。
“搂一搂就有猫腻了？那你跟下流，还有陆斐，搂多少回了？”
“都说他叫夏冉……不是，那万一真被人说怎么办？要是别人说你是gay，你受得了么？”施映霖挺关心这个问题，唐安宇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他可不想两个人将来为这点事儿吵架。
“反正也是事实，说就说呗，我才不怕被人知道。”唐安宇回答得理直气壮，听得施映霖的小心肝一通乱跳，这直脑筋的大个子，本来就没打算听他说什么好听的情话了，没想到不经意间却被他感动了一把。
“哎。”
“干嘛？”
施映霖压低声音，说：“你这样，害得我特别想亲你。”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一个人没有，唐安宇二话不说，低头就在施映霖嘴唇上啾了一口。
相比于这俩人的热闹祥和，独自留守宿舍的陆斐却因此而愁开了花儿，好么，施映霖转眼就攻下了敌人的堡垒，插着小旗帜叉腰笑得欢快，他这个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却还惨淡地原地踏步，胜利遥遥无期。
施映霖可以孤注一掷，可以放手一搏，就算失败了，顶多就是失恋，况且这恋根本没持续多久，伤心几天，日子还是照过。可是他不行，如果失败了，他不但失恋，还要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他最珍惜，也最依赖的朋友，这样的赌注，他赔不起。
他宁愿这么不明不白地暧昧下去。
坐在段昀的位置上，看着书架上被他码放得整整齐齐的课本，陆斐突然想起和他的初识。
高一的时候，他们还不在同一个班，能认识完全是因为一次全市的物理竞赛，成绩同样优秀的他们，在全校的选拔赛里脱颖而出，和另外两个同学一起代表学校去参加决赛。
那是陆斐第一次见到段昀。
段昀的样子很讨人喜欢，娃娃脸，两颊上有着对称的酒窝，眉眼之间透着一股乖巧的味道。他的话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可是别人说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总是很认真，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陆斐一开始其实不大喜欢他，总觉得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太过内向自信心不足，要么就是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心眼多多，反正，都不是跟自己合得来的类型。
那段时间，除了偶尔讨论讨论比赛的事情，陆斐和段昀再没有多余的交集。
直到他们一起去参加决赛前一个月的封闭式集训，来自每个学校的团队都借住在当地一个二流大学的宿舍里，一间房住四个人。
陆斐平时玩的时候放得开，可是遇上学习的问题总有点精益求精的苛刻，虽然这个比赛对将来高考加分没有任何帮助，他依旧是格外重视，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常常是大家都去吃饭休息了，他还一个人在实验室里不停地写不停地练，力求在人才济济的比赛里拿到一个像样的成绩。
一起去的三个队友和两个带队的老师，只有段昀，会记得帮他带饭，到了后来，段昀干脆连自己那份都外带，在实验室里陪陆斐一起吃。
更深的接触总是会让人意识到第一印象是多么的荒谬，随着每天相处时间的增加，陆斐越来越多地发现段昀真实的一面，比如他的脑筋很灵活，想法也很尖锐，总是一句话就让陆斐恍然大悟，比如他说笑话喜欢出其不意，常常逗得陆斐乐不可支他却还是一脸淡定，比如他也会偶尔抱怨，抱怨食堂的饭菜很难吃，比赛的模拟题很古怪，宿舍的床板太硬，枕头太软，认床的他晚上总是睡不好……
陆斐说，你睡不着的话，就和我聊天吧，晚上聊天有助于睡眠。
段昀说会吵到别人吧？
陆斐提议，那就发短信。
段昀笑着说，你还真不省，上下铺还发短信。
陆斐说，没关系，我们别打标点符号，每条短信写满七十个字就好。
后来，陆斐也开始跟段昀说起自己，说他望子成龙心切的父母，说他从小就习惯的高压学习环境，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出国，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他为了这个梦想，也一直在努力。
他和段昀一天一天地熟悉，一天一天地亲近，这些变化，都默默地发生在他们尚未察觉的时候。
用一个月的时间了解另一个本来陌生的人，听起来有点不靠谱，他们做到了，却不自知。
比赛的结果，他们拿了全市第三，带队老师对这个成绩很满意，领着他们出去大吃了一顿，陆斐看着满桌的菜，突然觉得没胃口。
他想到集训那段日子里，段昀给他带的饭，虽然简单，虽然清淡，可是现在想起来，却是无比的美味。
吃过了这一顿饭，他和段昀又将恢复到以前的生活，短暂的一个月，只是高中生涯的一段小插曲而已。
陆斐没有来由地觉得郁闷。
段昀的号码一直存在手机里，很多次陆斐都看着那个名字发呆，却一次也没拨出去过。
有时候晚上睡不着，陆斐都会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密密麻麻地打一屏幕的废话，不多不少正好七十个字，收信人那一栏始终保持着空白。
他觉得自己该是病了，居然思念起了一个男生。
门口突然有了一点动静，陆斐回头，段昀正蹲着解鞋带。
“回来了？怎么一声不响，飘进来的？”
“嗯，看你出神，不想打扰你。”段昀笑着过来，问：“想什么呢？一动不动的，睡着了？”
“没，”陆斐站起来，定定地看着段昀：“想咱俩刚认识的事情。”
“什么事情？”
“集训啊，你给我带饭，还记得么？”
“记得，不至于这么感动吧，三年了还念念不忘。”
“我念念不忘的事儿多了去了。”陆斐轻轻叹了一口气，段昀含义不明地笑着，把一个饭盒放到桌子山，准备到阳台收衣服，手腕被陆斐一把抓住。
“小昀。”
“嗯？”
“……要是高二那年没有文理分班，咱俩一直都没机会再见面，你会来找我么？”
段昀沉默片刻，说：“我……本来想过给你打电话的。”
陆斐心里一动：“什么时候？后来为什么没打？”
“我手机掉池子里，号码全没了，后来你也一直没联系我，我还以为你……呃，把我忘了。”
“你知道我是四班的啊。”
段昀似笑非笑地说：“你有我号码，一条短信都没给我发过，然后我还得亲自登门拜访你啊？”
陆斐看着段昀，心情有点复杂。
他想找自己的时候，没找成，自己想找他的时候，不敢找。
他们差点就这么错过了。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就觉得……命运挺无常的，算一算概率觉得有点儿后怕。”
段昀奇怪：“哈？”
“没什么，我一个人在宿舍感慨一下生活也不行？你扔下我跑去大吃大喝还好说。”陆斐笑笑，努力使自己听起来不要那么压抑。
“哦，那我这盒姜葱鸡是给猪打包的，你别动啊。”段昀指了指刚放下的饭盒，陆斐愣了愣，赶紧说：“我是猪还不行么？小昀你最好了，我就知道你去到哪儿都忘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