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网[刑侦](430)
应呈的警服就挂在他手里,他攥成拳头的手都在颤抖:“你能瞒他父母一辈子吗?”
“能。他是独生子,以后,他爸妈就是我爸妈。”
他说完,带着陆薇薇就走,黄志远终究没有再阻拦,看着手里的警服,把褶皱都扯平,好好地叠平整了,这才嘀咕了一句:“混小子,也不知道爱护警服。”
毕竟,那孩子也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那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秦一乐的文件一时半会理不完,应呈嘱咐顾宇哲去接徐帆父母,自己先带着陆薇薇赶到了殡仪馆。
徐帆的尸体停放在空旷的停尸间,躺在冰冷的平车上。穿着一次性隔离服的入殓师站在旁边,一眼看见了陆薇薇手里的警服,说:“我处理过了,放下吧,我来给他换。”
“我来吧。”应呈向他点头致谢,又转身让陆薇薇把衣服给他,“你外面等我。”
陆薇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被血染透的纸:“这是徐帆让我给你的。”
入殓师脱下隔离衣,给应呈拿了套新的,拍了拍陆薇薇的肩膀无声安抚,把她带走了。
应呈套上隔离衣,掀开白布,仔仔细细看着徐帆。曾经,他也这样看过他一次。
那次他浑身是血,腰侧鲜血淋漓,得跪在地上拼命按住他伤口。
否则,随着他的呼吸,内脏就会从伤口里被泵出来。但这次……
他干干净净,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格外苍白,只有脖子上有一道纤细的伤痕,仿佛一根不起眼的红丝线。
入殓师技术很好,几乎看不出那伤口曾像水龙头一样狰狞喷血。
应呈盯着他安宁,祥和,透着一股子解脱的微笑看了半晌,哑着嗓子用颤抖的声音说:“兄弟来看你了。你走好。”
他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废物,给一个不能动弹的人穿衣服比他想象得要困难得多,他穿得很慢,笨拙却又仔细,生怕把他弄疼了,也生怕把这件他生前宝贝到骨子里的警服弄皱了。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帮他穿戴完整,又想起那句「滚」,忍不住说:“你说我这人,怎么就学不会教训呢?”
璟瑜走的时候,他为这一个「滚」字悔了整整十一年。现在,他又要为这个「滚」字,再忏悔整一个余生。因为璟瑜能回来,可徐帆永远不会回来。
他错了。那个梦,预示的也并不是谢霖,而是徐帆。
应呈不敢再看,转过身去背靠着平车,拿出了徐帆临死前写下的那张纸条——
“本人徐帆,郑重承诺以下所述皆为自愿,真实有效。四年前四月,本人因车祸受伤,病假八个月。
同年八月初旅游散心,途中结识一毒贩,真名林希。因粗心大意,受林希构陷不慎染上毒瘾,后戒毒三次,复吸两次,于次年元旦后,即恢复上班后戒毒成功。
因多次吸毒,留有大量视频照片等证据,被迫为林希监视应呈,每月受贿拾万,至今共计伍佰贰拾万整,分文未动,今委托应呈依法上缴。
本人立场不坚,愧对组织,愧对人民,更愧对警服,唯有一死以谢罪。尸骨委托应呈代为处置。
惟愿应呈终此一生热血不熄,警魂长青。
感恩兄弟十一年情谊,不曾悔过,万分幸运。先走一步。——徐帆绝笔。”
应呈眼前模糊,顺着平车缓缓跌坐下来,随后淹没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和仇恨之中。
——林希!
他颤抖着将那张纸叠平了收进口袋,念及这个名字竟唇齿打颤,发出咔咔的声音,恨不得生啖其肉,他眼里炸开一朵刺眼的光,最终又缓缓站了起来,跌跌撞撞从窗户翻了出去。
——假傅璟瑜失踪时,带走了他家备用钥匙。
他不在用林望这个名字买的那套房里。那么,就只有可能在用他应呈的名字买的那套房里!
徐帆不是本地人,家住得比较远,顾宇哲把他父母接到殡仪馆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中午。
陆薇薇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殡仪馆长得看不见尽头的台阶上,茫然红着眼睛。
顾宇哲连忙拍了她一把:“陆薇薇?坐一中午了?徐帆人呢?”
她颤了一下,见他身后跟着一对悲痛不已的夫妇,立马抹掉眼泪憋着哭腔喊了一声叔叔阿姨,这才带着他们走进停尸间:“老大陪着呢。”
可偌大一个停尸间,只有身穿警服披着白布的徐帆安静而孤独地躺在平车上一动不动,徐父徐母几乎是立刻软了腿脚,相拥而泣,顾宇哲拉不住,只能抬头叫陆薇薇:“快来搭把手!”
可陆薇薇却看着洞开的窗户骇然瞪大了眼:“完了……老大要干傻事!”
顾宇哲这才注意到应呈并不在停尸间里,也跟着念叨了一声「完了」,随即立刻喝道:“陆薇薇!这有我!你快去找老大!拦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