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约(79)

齐天麟再也崩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碗里。他像个傻子一样，一勺一勺地送进嘴里，有时连嚼都略过去。那股熟悉的味道重新回到喉口，他告诉自己：这是小家伙辛辛苦苦做的，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吃完，有可能这是他为自己做的最后一顿饭了。

随着一碗清淡的米粥入胃，记忆疯狂地涌现，他终于记起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我是说如果，……如果那……天……真的……真的……来，……等我……一定等我好吗？”王汇峰眼眶蓄着泪水，对他说道。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那天发生的！”

王汇峰哭得撕心裂肺，抱住他的肩膀：“哥哥，我不想离开你，我真的不想离开你！”

他眼泪不住流下来，轻拍着王汇峰的背：“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放心，放心。”

他沉寂下去的眸光顿时明亮起来，原来他从一开始错了：他没有放弃自己，也没有放弃两人的感情，只是暂时地离开，他还会回来的，他还会回到自己身边的。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齐天麟眼神从来没有过的坚定。

管家被他的反应吓一跳，屋外的温雅然更是吓傻过去。她害怕极了，要是真把儿子逼疯了，那可真的是要她的命。

“天麟，天麟，你别吓妈，别吓妈好不好，妈答应了，妈什么都答应了。”温雅然抱着齐天麟痛哭起来。

齐天麟一把推开她，连鞋子都不穿，直接奔向楼下。现在他只需要一个机会，就可以印证他的猜测。当然，就是没有也不能否定他内心的想法，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安慰。

管家和温雅然在后面追着，一边联系医生。

齐天麟来到前台，等不及平息呼吸：“昨晚半夜有没有人来过医院找一个叫做齐天麟的？”

值班护士吓一跳，看着眼前这个身穿病服的帅气男子发蒙：“昨晚值班的护士不是我！”

齐天麟不甘心：“你有没有她的电话，能不能把它给我。”

护士皱着眉头：“对不起，我们有必要保证工作人员的隐私安全。”

齐天麟难得一次好脾气跟人说话，谁知道换来的是这个结果，也不再做披着羊皮的狼，直接低吼一声：“我说了，我要她的联系方式。”

周围的人都吓一跳。

“您，您等下。”护士才想起眼前的年轻人好像是盛传集团的继承人，前几天住进医院的齐家大少爷，这尊大佛她可惹不起。她打电话给主任办公室，将锅甩给上级。

温雅然赶过来，“天麟，你没事吧？”

齐天麟倒没有不理睬，冷冷地回道：“没事！”

几分钟后，医院的主任就下来了，帮忙问清楚状况后，尽管不是很理解齐天麟的做法，可还是留个心眼将昨晚值班的护士找过来。在多方压力的询问下，女护士才坦白说：昨晚确实有个男子过来找齐天麟，只是因为自己害怕被上级处罚，还有男子要求她帮忙撒谎，才没说的。

因为女子是刚过来实习的，齐天麟也在一帮说话，院方并没有对她进行过多处理，只是口头上警告，让她写份检讨就算事了。

齐天麟又问了她昨晚王汇峰过来和离开的时间。

女子想了一下，说是十二点左右来的，离开应该是凌晨五点半。

齐天麟听后眉头微蹙，让人将昨晚的监控录像调出来。

夜晚的灯光很暗，录像的画质很不好，可是他还是能分辨出来那个瘦瘦的身影。

他瘦了。这是他看见王汇峰第一眼的感觉，他的心揪起来，他也很难受吧。

那个瘦弱的黑影站在他的病房门口，透过窗户，他想着王汇峰现在是什么心情，是不是跟自己一样度日如年。如果当时自己醒着该有多好啊，自己一定，一定把他拽回身边，抱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放开。

他长呼一口气，眸光重新回到电脑上，就看见原本站着的身影，已经蹲在地上，像只受伤的小动物，在角落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他身子抽搐，时不时抬头望着天花板，捂着嘴巴委屈地掉眼泪。

不疼，只是酸，酸得整颗心都融化了。齐天麟仰头巴眨着眼睛，眼泪粘在睫毛上，在微光的照耀下，散着爱的火光。

他肯定比自己痛苦吧，当初一个人默默地承受一切，现在更是扛起所有。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为了自己付出这么多，自己却在这里自暴自弃，对得起他所做的吗？他可以为了自己去做他不想要做的，难道自己就不能为了他放弃一切吗？

一个念头不断在他脑海里滋长，直至包裹他的全部身心。

他拽紧被子，在心里默念：等我！

第67章 第 67 章

五天后，齐天麟出院了，他是独自办理的出院手续。他刚走出医院，周围就被淡淡的乌云笼罩着，目光所及之处见不到半点阳光，拂面的风都是热的。

顾生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

他上车，关上车门，靠在车窗上，晃动的景物让他感到一阵眩晕。他闭上眼睛，仿佛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让他心安的味道，甚至有种错觉，在人来人往的路人中，那个人正躲在暗处看着他，目送他的车一步步远离。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就停不下来。他飘忽不定地在人群中搜索，可是，没有，每个面孔都显得那么陌生。他肯定，在那里面有他在意的，在意他的人。

“你到底在哪？”

顾生在前头开车，通过后视镜看向一个方向，已经找不到那个身影了。想来应该走了吧，他也是刚才无意中瞥见的，本来想过去打招呼，可是迈出的脚步却收回来。

他相信王汇峰这样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可能现在两人都不好过，可只要以后能在一起，他觉得受些苦也是值得的。他朝王汇峰点点头，远远地看见王汇峰好像在微笑。

顾生开车带齐天麟回到家，温雅然还在厨房做饭，看见他回家，带着几分责怪：“怎么就出院了，身子可马虎不得！”

齐天麟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感受到温雅然不适的表情，才移开，转身上楼。

温雅然开口，带着询问的语气：“我煮点粥，等下给你端上去吧？”

齐天麟没有回头，淡然开口：“不用了。”

温雅然说不出是喜是悲，喜的是儿子终于愿意跟她说话了，可她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距离更远了，唯一能让她感到两人还有联系的，就是母子关系。

她脸色发白，回厨房盛了碗瘦肉粥，端上二楼敲响卧室的门：“天麟！”

门开了，齐天麟换上睡衣，地板上散落着衣服。

齐天麟闪身一旁，温雅然心里终于有一丝安慰。她端着粥进房间，将它放在桌子上，看着一地的衣服，弯身将衣服捡起来：“都这么大的人了，衣服还乱扔！”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尴尬。她看出里面有很大一部分的不是自己儿子的，才想起那天有个失魂落魄的少年跌跌撞撞地从家里出去，现在想着，才明白自己对他的伤害有多大。

“别碰！”齐天麟微怒。

温雅然勉强露出微笑，犹豫着放下，“你也饿了，把粥喝了吧！”

齐天麟将衣服全都丢在床上，“不饿。”他坐在床上，仔细严谨地将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裤子和上衣分开。

温雅然发现，很久没有看见儿子有如此认真的神情，发自内心地喜欢。她仿佛看到年轻的自己，当初和齐骏相爱，生下齐天麟后，自己也是这样。因为由内而外地爱着那个男人，所以哪怕做琐碎的事情，都觉得很温馨。

她知道儿子不喜欢她在这里，就出去了。

齐天麟余光瞄着门关上，绷紧的表情才放松下来。他将两人的衣服分类，重新摆回衣柜里。他相信有天，他的小家伙会回来的。

中午，温雅然上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