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而不僵(25)
沈白：谢天谢地，谢谢佟影先生冥冥之中打破了这段孽缘。
两个人说话间，佟影已经将人带进来了，一个瘦瘦弱弱的男孩子，穿着洗得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格子衬衫和浅色牛仔裤，低着头有些拘谨地跟在佟影身后。
“那个……”佟影也是有些尴尬的，毕竟一边是自己学生，一边是自家爱人，佟影并未将性向公布给身边的同事朋友知道，所以一时半会卡了壳，完全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倒是黄意文大大方方地先打了招呼，自我介绍道：“你好，我是你们佟老师的同居室友，名字叫黄意文，你称呼我意文哥就行。我听你佟老师说，你手机被偷了，那怎么不报警呢？”
一句同居室友，把话说得暧昧又不暧昧，懂得人自然懂，不懂的人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那学生抬头看了一眼黄意文，又马上低下头去，好像上课被老师抓起来提问的学生，声如蚊讷地回答：“我没来过这一块，不知道附近的派出所在哪儿……”
黄意文诧异：“打110啊。”
顾西恩咳了一声，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他手机被偷了……”
“哦哦。”黄意文一拍脑袋：“看我这记性。”他因为这一口误，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又见对方确实是个看起来清苦非常的大学生，不免生出恻隐之心，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这样想着的黄意文便不再追问，招呼着人坐下，“别站着了，佟佟你赶紧让你那学生坐下吧，菜马上该上了。”
那学生在听到黄意文称呼佟影为佟佟的时候，略带惊诧地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佟影正挨着黄意文坐下，顺手示意自己的学生入座。
这家餐厅的包厢是圆形的餐桌，那男学生走到佟影身边坐下，左手边就正好是沈白了。
他拉开凳子低着头坐下，却没注意左腿夹到了边缘的桌布，哗啦一声将桌上的一套餐具带落，旁边的沈白及时伸出手，拯救了险些粉身碎骨的餐碟。
那学生像受惊吓的小鸟一样啊了一声，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沈白，沈白朝他宽慰且客套地笑了笑，将餐具重新放回桌面，说了声：“没事。”
“不……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男学生一副后宫里当着娘娘的面打碎了瓷器的丫鬟模样，连声道歉，看得黄意文更加于心不忍，急急忙忙地安慰：“哎没事没事，这家餐厅也是烦，没事铺这么长的桌布干什么。你坐你坐，也多亏沈白那家伙眼疾手快，哥们儿练过吧？”
顾西恩看了一眼沈白，沈白仿佛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句话：单身近三十年的手速，所向披靡。
这样一番小插曲过去，菜也陆陆续续上来了，原本是黄意文跟顾西恩旧友相逢的叙旧宴，却因为这名男学生的突然加入，让不好意思冷落人的黄意文，直接将话题抛到了他身上。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黄意文一副知心大哥哥的模样。
“我叫方莳。”男学生依旧低着头，面前的盘子上也只有一块夹过来好久却没有吃的熏鱼。
“哦哦，哪个时啊？”
“草头，下面一个时间的时。”方莳说着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水，动作依旧拘谨。
“这个字可不多见，你父母应该是文化人。” 文盲黄意文主观臆测着。
“不是的，我父母都是农民，这名字是我舅舅取的，他是我们那儿唯一的教书先生。”
“唯一？”黄意文诧异。
佟影适时地开口解释：“方莳他们家是农村的，师资条件不是很完备。好在这孩子勤奋努力，埋头苦读考上了S城的大学。”说着就不由自主地摆出了师者风范，语重心长地说：“方莳啊，你以后这个性格，要改一改，大小伙子就要活波一点。你看看咱们班上那群人来疯，个个都朝气蓬勃过头了，轮到你这里就反差特别大，你要多跟同学来往来往，不要一个人闷着。就算是搞学术，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也会有不一样的灵感嘛。”
黄意文懒得听佟老先生的谆谆教诲，连忙打断他，接着问：“那你老家哪里的？”
“……C城乡下的。”
“C城？”黄意文看向顾西恩，“那你们是同乡啊，不过顾西恩我还一直不知道你是C城具体哪里人呢？”
顾西恩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淡淡地说：“我不是C城人。”
事先调查过顾西恩资料的沈白感觉这可能会是一个不甚愉快的话题，连忙开口救场：“菜都凉了怎么不吃呢，来来来，你们吃，我给你们服务。”说着，先是拿起顾西恩面前的瓷碗，给他盛了一碗糯米圆子汤，又非常绅士地帮另外一边的方莳也添了一碗。
“谢谢……”方莳有些受宠若惊，抬头怯怯地看了沈白一眼。
一直没有看清对方全貌的沈白，因着他这一抬头，突然注意到，这人左边眼角下竟然也长着一颗淡淡的痣。与顾西恩不同的是，那颗痣在顾西恩那里，只给人温婉恬静的感觉；而在面前这孩子的脸上，却无端显出一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
佟影配合沈白转移话题，黄意文的性格他知道，逮到人问起来那叫一个没完没了，他怕方莳这孩子被问得多了，又开始胡思乱想。
于是，他终于想到正事一样，对黄意文说：“你就别问了，来了这大半天了，你还没跟我介绍对面这两位呢。”
“卧槽把这茬儿给忘了！”黄意文又是懊恼地一拍脑袋，在自家男朋友无可奈何的眼神下，重拾东道主的身份，认真地介绍起来：“这位是顾西恩，我之前经常跟你提的，我大学好友，特别铁，当年宿舍救我那一次，我告诉你佟佟，要不是顾西恩，你可能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佟影和顾西恩彼此交换了一个此人多半有病的眼神，听他继续说：“然后这位沈白沈先生，今天跟顾西恩一起来的，我家顾少爷的现任男朋友。”
沈白非常受用地听着黄意文对自己的介绍，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现任这个词，怎么听都有股子会被改朝换代的感觉。
沈白端起茶杯，站起身，满脸写着开心，笑着开口：“我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两句？”
顾西恩一只手扶额另一只手放下桌子下面，使劲扯他的西装裤边，小声说：“……你给我坐下。”
沈白夸张地叫：“喂喂喂，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扯你男朋友裤子，万一走光了，吃亏的不还是你吗？”
顾西恩：“……”
黄意文一言难尽地看了看顾西恩，低头小声地问：“……你是怎么看上这个人的？”
“大概是因为我瞎。”顾西恩面无表情地回答。
而坐在沈白身旁的方莳，不动声色地抬头看了看沈白，眼睛里流波转动，最后低下头，拿起勺子轻轻地搅了搅面前的糯米丸子汤。
一顿饭吃到下午，因为黄意文要回电台录傍晚时段的广播节目，几个人便没有过多停留，分开的时候，沈白非常有眼色地提出开车送黄意文去电台，由佟影直接带着方莳回学校。
“麻烦你了啊哥们儿。”佟影替自家那位向沈白道谢，却被黄意文一脚踢在小腿肚上，怼了回去：“用得着你谢啊，沈白是顾西恩男朋友，怎么着也得算是我这边的人。”
佟影习惯了黄意文的动手动脚，非但不生气，反而转过来嘱咐对方：“你晚上下了班别跟着同事去撸串了，回家煮个粥喝，养养你那胃。”
黄意文看似不耐烦实则很窝心地摆了摆手：“好好好，佟老先生，您老赶紧走吧。”
送走了佟影和方莳，三个人往沈白的车子走去，黄意文看清了沈白的座驾是辆保时捷卡宴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叹。
上车之后，他跟顾西恩一起坐在后座，低声问顾西恩：“你俩到底怎么认识的？我怎么感觉这货有点像是拿着几个臭钱出来显摆骗炮的呢？顾西恩，你可不要被金钱冲昏了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