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听计从(4)
言洲抹了一把脸,心里居然还有些回味。
“……靠。”
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他忘干净吗,纪函之有什么好,他像个无赖一样年年都要骂他,说他背信弃义说他没有良心。他为着当年的情分忍了下来,谁知对方得寸进尺,直接和他撕破脸:“看上他是我这辈子瞎了眼,不说别的就是朋友他都配不上。”
……纪函之有什么好。
当年满眼星光浪漫又可爱的纪函之,当年落在他手上娇艳欲滴的小玫瑰,在他们分开时就已经不在了,或者更早……谁能确定他是什么时候变心的呢。
电视里正在播放一部武侠剧,言洲觉得名字有些熟悉却想不出什么,几位主角也不是他的朋友,应当没有印象才对。结束时片尾曲响起他愣了愣,听出是纪函之的声音。
是了,这是纪函之最喜欢的作者写的第一部小说,他终于如愿了。
言洲放空自己靠在沙发上,天花板上的吊灯迷离璀璨,几乎晃了他的眼,脑海里许多早该删除的片段却空前清晰起来:纪函之眼角眉梢沾染的春意,鲜红的嘴唇紧闭着不肯松口,鼻腔里发出的喘息声断断续续……
回过神来他已经把昨夜情形想象了个七七八八,惊讶于自己余情未了,忽而又想起这位幻想对象究竟是怎么惹他不快的,气得拍案而起,一脸阴魂不散,“纪函之,我绝不让你好过!”
躺在家里浴缸泡澡的纪函之被蒸得浑身透粉,忽然打了个冷战,拿起手机一看,是迟见发来的消息:
“昨晚睡得好吗?”
☆、念相思
当然不好。
他揉了揉额头,昨天的记忆里充斥着言洲的吵闹,几乎没给瞬间的心动留下多少空隙。接到电话前他心里想,和迟见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其实关系再进一步,试一试未尝不可。
可现在又觉得不行了。
他把想法如实告诉了对方。
“昨天和言洲打了一架,”纪函之斟酌了一下语气,“……你是我珍惜的朋友,我舍不得和你也变成那样。”
迟见想替自己再争取一下,他想说自己不是言洲,八年的时间纪函之不会看不出来:“放轻松一点……可以先试试看,不适合还是做朋友。”
“要是一方想回到原来的关系另一方不肯,事情就很难办了,你也知道我的‘光辉战绩’,到时候想甩掉我可没那么容易。”
虽是玩笑话,言者无心闻者有意,迟见只能叹一口气笑道:“要是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会不会就没有这么难下决定了?”
纪函之有些为难,他不想迟见伤心,可也对此无能为力。他是怀着交朋友的心和迟见认识了这些年,从一开始便说过对他不要有期待,因为言洲的事情他整个人荒废了很久,再接受一个人没那么容易。
与其说爱不上倒不如说是把力气都花在了恨上,言洲对他的影响实在太大了。
“当年第一个喜欢我的人其实是言洲的初恋,”他摸了摸鼻子,不知怎么说到这里,“那女孩儿知道我谈恋爱比言洲和她分手还伤心呢……很搞笑吧,我和言洲从开始到结束,听起来一直荒诞不经。”
纪函之第一次主动提起讳莫如深的往事,迟见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是放下心结愿意同他分享,还是耿耿于怀不离不休?
“你实在很好……再说白一些,我向来是个合格的朋友,却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在一起的时候言洲已经受不了我的脾气,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对于别人要求太高但我自己没有那么好,这么多年你看我是怎么‘脱粉回踩’言洲的,我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好了好了好了,”迟见认输,“每次你都要恭维我,不说这个了。”
实际上纪函之还想接着说几句,毕竟八年未见的前男友发疯什么的槽点太多,但对着迟见不合适。他把倾诉欲咽了咽,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挂了电话。
当年啊。
现在的言洲他能毫不手软,还不是因为当年他爱言洲爱得死心塌地。
纪函之垂下眼睫,谁在十八岁那年不会遇到一个心动到无法自拔的人呢,这个人与你惺惺相惜,这个人同你并肩而行,这个人陪你度过最灿烂的时光。
然后这个人因为爱你自我煎熬了数个日日夜夜,这个人因为爱你处处克制处处小心翼翼,不小心露出马脚被你知道痛苦得像要死去,只是因为怕你为难怕你不愿再留在他身边。
当年的纪函之发现这个秘密的第一反应,不是害怕不是惊讶也不是厌恶,是原来他和言洲……还可以更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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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洲大纪函之两岁。
公司里最被看好的两个人一个是言洲,一个是纪函之。
纪函之天生一副好相貌,性子温软有家底有天赋有才气,人人都爱亲近他;言洲样样精通学必有所成,性格强势坚韧说一不二,人人都敬重又疏远他。
偏偏是这样,进公司时纪函之一眼看中言洲,从安排好的单人间屁颠屁颠地拉着行李到他的宿舍,说他要有个能管人的哥哥。
住了两周别人私下里和他说言洲脾气不好,又神经质又玻璃心,纪函之穿着言洲替他洗好的衣服,喝着言洲替他热好的牛奶,咬着吸管回答道,可他对我好。
言洲什么都会,会唱歌会跳舞会演戏,简直是偶像明星最标准的模板,就算偶尔冷着脸生气,表情管理也非常优秀,他说几句服软的话就可以糊弄过去,简直不要太好相处。
纪函之觉得自己并不好伺候,别人看来他好脾气都是人前一套,但是言洲对他一句怨言都没有,说明他们很适合一起过日子。
出道前闭关训练为期半年,纪父没有时间亲自过来关照,直接给公司投了一笔钱,不知情的纪函之地发现盒饭多了一根鸡腿,兴高采烈要去和言洲分享时,发现人家正和女朋友甜蜜视频。
“哇哦,”他凑上前打招呼,礼貌又嘴甜:“姐姐好!”
言洲恼他总是不知进退,“干嘛啊。”
纪函之眼神天真:“今天午饭多了一根鸡腿可香了,我特意来叫你。”
他不知说些什么,倒是郑然然先开口道,“这是纪函之???太好看了吧!”
纪函之听了笑得可甜,“谢谢姐姐……”
还没等两人有更多交流,言洲自作主张地掐断了视频,不顾郑然然狂敲的几十条消息,“不是说午饭多加了鸡腿吗,走吧,去吃饭。”
午后练琴室里,纪函之随兴地弹着音符,一小段节奏重复了好几遍,怎么都捉不住最想要的感觉,有些气馁地停了下来,偏头看见言洲正在涂涂改改着什么,起了别的兴致:“你和然然姐在一起多久了呀?”
言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抬头看他,随意用鼻音敷衍着他的问题,纪函之不甘寂寞地要凑上前,结果重心不稳摔进对方怀里,看见了“撷思”两个字。
言洲抓着纸背到身后,他伸手要去拿,“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别胡闹。”
对方的严厉在他这里不作数,纪函之更努力去够也没成功,最后抱着言洲还舍不得松手:“给我看看嘛。”
言洲把他抱起放回位子上,坐在一旁弹起他刚刚弹的那一段,然后给他念了《红豆》这首诗。
“是想然然姐了嘛。”
言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他念相思的时候心里要是真想着他的青梅竹马便好了,何须一边想把眼前人推开一边又舍不得。他把纸折好放进口袋,起身道:“你要是能把歌完整写出来,我就把刚刚即兴填的词送给你。”
☆、欲望与怜爱
出道预热许久,组合人气攀升得极快,快得纪函之没有多少时间思考言洲开始对他若即若离的态度。他不明白言洲明明会护着他为他挡下私生饭,却再也不肯他夜里赖他的床非赶他回自己房间,甚至尽量避免与他肢体接触,不多余关心他的生活起居。
那时他还不懂什么是心动,录完新歌堵着言洲非要他亲口道出疏远自己的原因,原来他们那样亲密无间,言洲如同他最敬爱的兄长,这份感情说变就变,他怎么接受得了。
“我为什么不理你……”言洲露出一个类似痛苦的神情,纪函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出了一点炽热和逃避,心里竟无可救药地荡开了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