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语冰(72)
郁小龙想法也简单,如果他们能长久,这些钱无所谓,如果长不了,以后再慢慢还就是。
施杰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眶红了,他吸了吸鼻子,转手给了郁小龙胸口一拳,“经常回来看看啊,反正他有钱,不差你那两张飞机票。”
郁小龙在他头发上撸了一把,跟撸狗似的,施杰居然没计较,往台阶上一坐,半天没再说一句话。
郁小龙请小丁他们吃饭,起初一伙人还有些别扭,他和夏琮的关系,现在但凡脖子上顶那东西还能转的,都清楚是什么。
小周还在私下里猜测是不是徐银亮搞的鬼,要么徐银亮这么多年疯狂骚扰,终于把郁小龙逼疯了,要么就是上次那事是导火索,直接促成了这段扭曲的孽缘。
总之跟徐银亮脱不了干系。
说不觉得怪,那必然是假的,那段时间他们看郁小龙的眼神都有些诡异,倒不是歧视,他们这行,拳脚说话,哪怕是个娘炮,打起来比他们狠他们也认。
就是不敢相信,郁小龙怎么会跟徐银亮是一类人。
后来的某一天,不知道是谁先想通了,说怎么能是一类人呢,首先这个分类就错了,那不是污蔑吗,徐银亮可他妈是个强&奸犯。
众人一下恍然,对哦,那他娘的怎么能一样。
搞清楚了这一点,再后来就没人说了,尽管心里还是有疑惑,不过因为没怎么听过夏琮在外面的名声,再看他小白脸一个,便一致认为郁小龙才是上面那个。
这样一想,心里又舒坦了许多。
今晚这一顿散伙饭,吃到后来都有些喝高了,小周抱着郁小龙就哭上了。
他来这的时间最短,革命友谊却一点不比前面的人浅,一起斗过菜杆多少回呢,也不知道那傻逼后来怎么样了,消失得这么彻底,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小丁比他内敛,坐在旁边喝闷酒,说再干个一两年差不多了,是时候找找出路了,早点离开这是非之地也好。
施杰有过几轮洗礼,反而是里面看着最冷静的,起初他还劝劝酒,后来就放任他们喝了。
郁小龙有些喝醉了,坐在大圆桌的最里面,短短的发茬被墙面压折进去,看着杯盘一地,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施杰把他扶出来,给夏琮打电话。
夏琮来得很快,施杰跟他一起把人弄上车,他对这人的感情很复杂,从道义上来说,这人救过自己,他欠他一个人情,可从情理上讲,他又对他没什么好感。
可谁让郁小龙喜欢呢,他喜欢,他就是一万个没好感也改变不了什么。
施杰把车门关上,在夏琮上去前,隔着车头的一边叫住他,指了指里面,“对他好点。”
他故意露出几分凶相,“再像以前那样,被我知道了,事先声明,我揍起人来可不比他会手下留情。”
这是实话,很多时候外人看不出来,其实郁小龙比他要心软。
夏琮愣了一瞬,他对施杰的印象仅止于他是郁小龙的朋友,看他这么严肃地警告自己,笑了笑,“记住了。”
“记牢了。”施杰强调,“他跟你外面找的那些人可不一样。”
“放心。”夏琮说:“你随时可以来检查。”
郁小龙不知道该怎么跟蔡群英说,他当然不会告诉她真相,只是听说他要走,她必然又会哭闹一场,现在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蔡群英不见得是真恨他,郁行强不在的那几年,一直是他俩相依为命,她把他养这么大,没少他吃没少他穿,更没有苛待,在郁小龙看来已经可以了。
如果没有郁行强当年留下来的那一笔钱,她可能是个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人,情商又低,做事不够圆滑,当年有几个小姐妹,也被她得罪光了。
那天吵过后,她打了几个电话来,郁小龙都没接,听小丁说她还来洋楼找过他。
郁小龙不知道她是清醒了,还是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他觉得他们之间确实应该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地看待处理彼此的对与错,而不是永远活在互相指责中。
走,是他已经决定了的,不会跟蔡群英商量,只会通知她。
蔡群英这天从外面回来,门口站着个年纪很轻却气度不凡的男人,看见她一副笑脸,自我介绍姓夏,说是郁小龙的朋友。
她以为郁小龙出了什么事,这几年除了施杰他们,没见他有什么朋友,跟这种一看就不是普通家庭出来的,更是边都沾不上。
夏琮示意她不用紧张,没什么事,郁小龙有事走不开,让他过来看看,并委婉提醒蔡群英,门口说话不方便。
蔡群英忙开门让他进去。
趁着她去泡茶的功夫,夏琮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房间很小,几乎一眼就看完了,东西倒是挺多,各种纸盒,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塞满了每一处能见的角落。
应该是郁行强以前的药之类,还有就是一些零碎,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蔡群英应该不怎么擅长整理,东西摆放毫无规律,整个空间显得很凌乱。
夏琮又去看卧室,选了相对较小的那间,应该是郁小龙的,跟外面的繁杂相比,仿若另一个世界,几乎称得上有些空荡。
一床一桌一柜,跟他在洋楼的摆设一样。
家具都有些年代了,泛黄陈旧,走近了有股淡淡的木质本身的霉味,柜子里的东西不多,一些书,初高中的教材,还有几本钢琴谱。
跟他这人一样,古板又简单。
“你说你是小龙的……”蔡群英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朋友。”夏琮丝毫没有不应该在别人家里乱翻乱逛的自觉,十分坦然地走了出来,“他没跟您提起过吗?”
蔡群英有些局促地笑了笑,“他现在大了,哪里还肯跟我说这些。”
夏琮点点头,接过茶杯,道了声谢,再次看了眼四周,自来熟地唠起了家常,“这房子,看着有些年代了?”
“可不是,七几年的老房子了,一直听说要拆,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在您名下是吗?”
蔡群英听他突然这么问,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夏琮摆摆手,“阿姨您别紧张,我随便问问,听小龙说,他爸前段时间过世了,看病花了不少钱,我还以为这房子,是你们租的呢。”
蔡群英就是再不聪明也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了,“你……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小龙他人呢?”
“他要走了,什么原因等他自己来跟你说。”夏琮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指尖轻抵着推过去,“我来是想把这个给您。”
蔡群英低头看了一眼,看清楚了是张银行卡,“……这是什么意思?”
“卡是以他的名义开的,里面钱不多,五十万,密码是他生日,您不用租房,日常开销不会太大,短时间内应该够花了。”
蔡群英没有再看那张卡,而是问:“他要去哪里?”
她这个反应叫夏琮略微有些意外,“去哪里不重要,您应该也不希望他一辈子就待在这里,干这么一份不入流的活吧。”
蔡群英在他的直视下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还想问什么,夏琮起身往外走,出门时回头,体贴一笑,“您可以跟他说我来找过您,不过最好不要什么都说。”
他想了想,“一两万吧,他比较好接受一点。”
不然回去要跟我闹别扭,这句话夏琮藏住了,在心里说的,虽然他特别想替郁小龙出个柜。
走之前郁小龙怎么跟蔡群英说的,夏琮没问,他那天回去了一趟,回来什么都没提起。
还是那个行李箱,东西依旧少得可怜,就这样夏琮还把他几件旧衣服扔了。
他不是一八五吗,他那儿刚好有一整柜适合一八五的衣服,不够了还可以买。
除衣服之外,郁小龙还带走了一样东西,他那艘快要成品的船,因为夏琮帮他粘过几处胶,他准备等做完了,把它当礼物送给他。
出发的那天,车开出去,黑狗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直紧追在后面,不停地朝着他们叫,夏琮车停了几次,施杰上来拉却怎么都拉不回去。
郁小龙揉它脑袋,跟它说话,让它别追了,再开快点就追不上了,以往挺通人性的狗,这次却说什么都没用,车只要一开,它立马冲出来。
夏琮问郁小龙,如果想带它一起走,他可以安排人办托运,顺利的话一个星期左右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