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番外(5)
楚毅稍稍侧过身子,终于肯把目光匀出来一点给这位昔日的恋人,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
顾旭阳的喉结动了动,如此重逢比他自己预料之中的还紧张。
赵瑞打破沉默:“时间还早,要不咱仨去老金那儿呆一会儿的吧,正好聚聚,这都多少年没见了。”
正说着,林小松跑了过来,嘴里叼着小半块面包,他张大口一下子嚼进了肚,唔囔着声说:“我今儿晚上没吃饱,咱这员工餐分量是越来越少了,一会儿陪我去趟便利店,我得买点关东煮带回去。”
“今天有点晚了,改天吧。”楚毅突然说。
林小松不明前情,以为是冲他说的:“改天我就不想吃了啊,就今天,反正顺道啊。”
顾旭阳的眼神黯了几黯,某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几乎坐了实,他询问一般地看着赵瑞,赵瑞却装傻充愣看向别处。
林小松催着楚毅:“走吧走吧,回家还有好多事呢。”
“有空再约吧。”楚毅说。
顾旭阳是个在场面上知分寸的人,即便心中存疑,他也断然不会做出冒失的举动,只会很体面地说:“好啊,有时间再约。”
走出西餐厅,林小松紧紧地跟在男人后面,男人不说话,他也恹恹然不想说话,连关东煮都不想吃了。
到头来,他还是没忍住。
“楚毅哥,刚才那人是谁啊?”林小松在电梯里问。
楚毅神色平静,未置一词。
林小松不依不挠:“你不说我也知道,他看你那眼神就不对,勾勾搭搭的。”
“叮——”电梯门突然开了。
楚毅先他一步走了出去。
一楼的化妆品专柜里攒聚着不少的女顾客,妆容精致,描眉搽粉地在试妆。
对比之下,林小松就是她们的灰色布景板,灰不溜秋,很容易让人即刻忽略掉。
他不喜跟女人比,也从不拿自己跟男人比,比来比去身体上总是要多出个非驴非马的器官。哪怕他穿男儿衣,剃男儿头,就连裤衩子都是带洞的,他还是跟正常男人不太一样,他说话声不敢低,每每都是气运丹田铿锵有力,就等着别人夸他一句,“嘿,这小子嗓门真大啊!”
某一天,他忽然发现那个新来的服务员有点帅,还有点酷,跟那些流里流气的大老粗不一样,他笑嘻嘻地问人叫什么名儿,酷哥没理他,松松开心地想:这人可真酷啊。
后来有八卦同事翻出了不久前的医闹新闻,松松惊奇地发现,那位酷哥原是个医生。医生多好,医生见多识广,肯定见过比他还奇怪的“异类”,他们会从骨子里理解他这样的边缘人,会把他当个正常人看待。
孩子的本质多是如此单纯——楚毅的相貌和职业一下子就把松松给迷住了。
迷得神魂颠倒,简直像灌了迷魂汤。
地铁的玻璃窗上映出了林小松和男人的影子,两人都是扶杆而站,一高一矮煞是分明,车厢内空荡荡的,并没有多少人。
男人轻抿着唇,不言不语,脸上带了点工作后的疲态,他不用多说一句,林小松已经替他把前后因果捋完一遍。
是了,肯定没错,那人就是楚毅哥的前任。
想到此,林小松不免把自己跟那人做个比较:自己要稍微年轻点,嗓门也洪亮,会做甜品,烧饭还好吃……那人有什么优点?他就不得而知了。
关东煮没有买成,林小松回家给自己煮了碗泡面,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闷头吸溜。
房间的书桌上这会儿亮着台灯,电脑屏幕在自动播放一组照片——照片里是两个男人,约二十的年纪,背景是苍茫的戈壁沙漠。
男人静坐良久,久到林小松吃完了一整碗泡面,又抓了把瓜子跑到卧室里来嗑。
嗑瓜子的噪音很规律地在空气中迸溅,男人回头乜了他一眼。
那一眼复杂至极,隐约还带着几分嫌恶。
第4章
隔天,林小松休息在家。
他将屋子打扫干净,趁着天晴,又把被褥搬去阳台上晒,两只手使劲地拍拍打打,起码拍掉了半斤螨虫。
他就是这样,闲不得,手头上总要找点事做才踏实,洗衣做饭擦地板样样都行,唯一能要了他命的,那就是看书了。不过这两天,他倒是逼着自己看起了《三国演义》,心里想着:等着吧,等他看过上千本书,那啥前任可就比不过他了。
晚上快八点半,林小松给冰箱上的吊兰洒了些水,陡然发现一向碧绿如翠的叶子冒了些枯黄的尖。
他沿着纹路将这些“黄尖”修剪掉,重新摆放回原位置。
一切忙妥,他抓起钥匙急匆匆地出门——特地过去接楚毅下班。
而临近下班这会儿,餐厅里发生了件意外——抡大勺的许胖子突然倒地不起,当即就失去了意识,大家伙儿全没了主意,纷纷看向楚毅,都知道他原来是个当大夫的。
管事的经理是个胆小如鼠的主儿,生怕员工在他的管辖区出事,到时候家属一来闹,铁定是个无底洞,愈想愈害怕,他目光焦灼地盯着楚毅,嘴里飙了句“妈的”。
“许胖子不会醒不来了吧。”刘志豪挤在最前边看。
楚毅的额前搭了几绺碎刘海,汗湿湿的,身体随着按压动作一上一下的起伏,仿佛是个机械化的物体。救人是本职,他当时在更衣室换衣服,然后来了一人说许胖子不行了,催他过去看看,他二话不说就冲了出来。
“白天还好好的。”众人议论了开来,“刚才听他说心脏疼,我还没问怎么着呢,他人就倒了。”
“不会是心脏病吧。”
“没准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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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半来到餐厅厨房,林小松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
男人跪在地上,汗水沿着他的眉骨滴落,上身的衣服也湿了,神情单一而严肃,他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表情,单单是这副样子,周围人已经全成了他的陪衬。
林小松迷失了心神,忽而就觉得男人哪儿哪儿都在发光。
头发在发光,脸蛋在发光,还有那紧绷不语的严肃神情也在熠熠闪光。
过去快二十分钟,许胖子才勉强恢复了意识,他无力地扯住楚毅的手,话还说不利索,几乎听不清。
楚毅将耳朵贴过去,试探着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许胖子唇色惨白:“能……”声音太小,勉强能根据口型辨出来。
楚毅依旧耳朵紧贴,问他:“哪儿不舒服?”
许胖子摇头。
林小松见状也蹲了下来,紧挨着楚毅。作为“楚大夫”的家属,他得显出自己的神通广大来。
他装模作样地抓起许胖子的手握住,轻声关切道:“胖哥,你好点了吗?”
“疼,胸口疼。”许胖子嗫嚅。
楚毅偏头瞟了他一眼,呵斥:“别捏他手。”
“哦。”林小松立马撒开了手。
楚毅简单查看了下许胖子的体格情况,基本确定人已脱离危险。不多时,医院的救护车赶到,许胖子被急救人员抬上了车。
这一晚有惊无险。
众人散去,各自下班回家。
林小松屁颠颠地跑到外面的自助饮料机上买了瓶矿泉水回来,他把水递给楚毅:“胖哥刚才喊‘疼’,他是不是得了挺严重的病啊?”
楚毅接过林小松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一口,“肋骨被我摁断了。”
“啊?那还能接上吗?”
楚毅笑看他一眼,捞起外套,关上了衣柜门,“走吧。”
“你还没回答我呢。”林小松紧跟着男人。
“傻不傻,医院的骨科是干什么吃的。”
林小松心里晕乎乎的,脆着嗓子说:“我本来就没你聪明,咱们家有一个聪明的人就够了。”
楚毅没说什么,迈着步子继续朝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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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松洗完澡出来,脑袋上包着“熊猫头”,一条白毛巾摆出的造型,脸蛋还是圆润润的。
他嘴巴阔,吃饭香,来外打工反而比在老家时长膘了许多。
“我也洗好了。”林小松踢掉鞋子,爬上了床。
楚毅倚在床头看书,见他爬上来,往左挪了挪。
林小松将自己反扣在床头柜上的白话版《三国演义》捧起来读,浮光掠影,常常是读到后面忘了前面。笔记倒做得挺认真,就是静不下心。
一会儿的功夫,他便耐不住了,跑去厨房觅食,端了碗洗好的小番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