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番外(22)
好在,这样的日子在两个月后,以两人的分手而告终。
林小松暗搓搓地高兴,他那天格外勤快,帮刘阳拆洗了被子,隔天又把被子搬到阳台上晒了晒,擀面杖似的木棍使劲地敲敲打打,打掉了一整个冬日的荒淫。
这时候,已经接近四月份,暖气停了。他重新拾回了以前的日子——每晚坐在阳台边观望,抱着孩子跑下楼迎男人回来,然后给他端茶热饭。
彼此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曾捅破那层窗户纸,男人似乎渐渐习惯了他的这份炽热。
刘阳有个朋友,以前也是开出租的,这些年去深圳发了笔小财。来过家里几趟,每回都腆着个大肚子,假的LV皮带束得老高,扎在粗腰脖子那儿,说话很虚,一张口就是这个工程那个买卖的,俗得有目共睹。
大款朋友总撺掇刘阳跟他一块去深圳做生意,并拍胸脯保证,一年之后连本带利翻两倍,刘阳不觉心动,很有跃跃欲试的打算。
但他自己又拿不定主意,隔三差五地问林小松:“小松,你在北市呆过,你说那种大都市挣钱真那么容易啊?”
林小松不愿他去,模棱两可地回:“不清楚呢,可能你那个朋友门路广。”
“他啊,说话太他妈夸张了,我只能信个一半。”
“你朋友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是大城市真不好混,很累。”
刘阳笑了笑,没接话,心底差不多拿定了主意。
省城里呆了五年,安逸惯了,就像温水里的青蛙,刘阳对于一线城市的向往没那么大。
人人都爱钱,可也知道钱不好挣。
大款朋友多次劝说无用,后来也不怎么过来了,林小松暗暗松了口气。
他依旧每天抱着孩子去楼底下迎男人回来。
男人走在前面,他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前面走着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他林小松的救命稻草,他时常混淆爱情与恩情,到最后,剪不断理还乱,反而真的陷进去了。
这天,刘阳下班回来,心情不好,林小松猜测,可能是遇到了没素质的乘客。他嘴巴笨,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索性扎进厨房里烧菜做饭。
饭菜烧好,林小松喊刘阳过来吃饭,刘阳却坐在自己床上拿着计算器摁来摁去,不知道在算什么账。
林小松走过去:“一会儿再忙吧,先吃饭。”
刘阳“嗯”了声,扔下计算器,陪着林小松过去吃饭。
吃过饭,林小松收拾碗筷,听见那人在阳台上打电话,言辞间十分恳切,他本无意探人隐私,可听刘阳提到了“深圳”,紧接着那人还说,“行,我尽快。”
林小松咯噔一下,感觉身体像被绳索吊了起来,脚不沾地,整个人落不到实处。
刘阳跟他坦白:“小松,我下周就不住这儿了,我跟我朋友约好了,下周一去深圳。”
林小松低了头,抠着自己的指甲盖:“之前不是说不去了嘛。”
刘阳喟叹道:“想来想去,还是自己做生意好,不用给别人打工,累点苦点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跟你一起去”这几个字就差要脱口而出,林小松最后还是忍住了,他带着个拖油瓶,跟过去只会是拖累。
最关键的,刘阳从来没对他做过任何承诺,人家没有义务管他一辈子。
“下周一,那很快了。”林小松抬了头,眼神里故作轻松,“几点的车?到时候我去送你。”
刘阳说:“票还没买呢,我也是今天刚决定的。”
林小松装不下去,目光在别处,嘴巴里呢喃着:“挺好的,挺好的,去那儿能挣大钱……”
隔着道墙,女儿忽然哇哇的哭了,林小松的心“嗒”的一下落回了实处,他赶紧跑回房间,抱着孩子“哦哦哦”地哄着,踩着小步子踱来踱去。
房间里没开灯,有一丝光线从外面的客厅斜进来,落在白底蓝花的瓷砖上,属于老式的那种陈旧。
这晚,他偎着女儿,一夜无眠。
走的时候,林小松去车站送刘阳。早上六点多,车站前的广场上到处是人,送客的,往来奔走的,脚步匆匆,平平尚还在襁褓中熟睡。
眼瞅着快要进站,刘阳站定在围栏外,看着林小松:“我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
林小松望着男人,挤出点笑:“你也是,好好照顾自己。”
“现在日子是难捱了点,等平平能蹦能跳了,有人陪你说说话,时间就好打发了。”
林小松点点头,目光中依稀有泪,他用脸颊紧紧地贴着自己女儿。
刘阳放了包,朝他张开手:“我来抱抱平平。”说着从林小松怀里挟起熟睡的孩子,小心谨慎地抱着看了看,“这丫头像你,以后长得肯定漂亮。”
林小松伸手掖了掖裹女儿的小毯子,苦笑一声,说:“我命不好,还是别像我的好。”
“凡事往好处想,别太钻牛角尖了。”刘阳说起话来很有铁汉柔情的气势,“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打我电话,我想想给你支点什么招。”
林小松噗嗤笑了,“到时候你别嫌我烦。”他又说,“我还没去过深圳呢,等平平稍微大点,我带她去那边转转。”
刘阳将孩子还给林小松,拎上包:“来深圳就找我,我包你们父女俩吃住。”最后一句,“小松,我走了。”
“再见。”林小松轻声说。
刘阳头也不回地走了,因为要赶车,时间不等人,林小松目送着男人挤进人流中,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很快便淹没不见了。
他这辈子永远在目送别人的离开,从来没有人愿意把他一并带走。
刘阳走后,林小松一直呆在他俩的“家”里,房租从五百变成了一千,他住了大半年,后来遭了变故,他不得不离开这个伤心之地,继续流浪。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就是几年之后的重逢了。
第21章
——四年后——
北市有个五星级的恒隆酒店,建于民国初年,据说祖师爷曾为清王朝御厨,八大菜系皆擅,数十年下来,这里早已中西合璧,单就请来的厨师,米其林的星级大厨就占去一半。林小松便是这里的一员,勉勉强强算半个厨师,偶尔会帮衬着布置宴客大厅,闲时还会帮忙走走菜。
他还是老样子,走路一颠一颠的,习惯脚尖先着地,办事讲话改不掉从前的那股拙劲儿,难免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人肯定是个土包子,没见过多大世面。
事实上,真要仔细论起来,他这些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世面了,从北到南,再从南到北,半个祖国都快走下来了。
酒店四楼有场关于脑梗塞后遗症的学术会议,由某家财大气粗的药企赞助,主讲人都是圈内大牛,会后在顶楼豪华厅用餐,大概有二十来桌。
楚毅也在被邀嘉宾之列,一同来的还有他的两个男同事,这俩儿都是今年评副高,正为论文的事发愁,互相诉苦有一阵子了。
楚毅在低头摆弄手机,漫不经心的样子,上星期师母给他介绍了一对象,模样家世没话说,那姑娘貌似很中意他,主动约过几次,他不是推拒没时间,就是婉言说最近太累,明白人一听就知,偏那姑娘不知是故意扮蠢,还是真听不出话外音,总之是猛追到底了。
他消受不了,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人解释清楚,另外还得顾及到师母的面子。
“跟谁发微信啊?”同行的老张笑着揶揄。
楚毅头也不抬:“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楚毅笑,也学着对方的玩笑语气:“女的,快上二垒了。”
“听见没,我说什么来着,外面肯定有了!”老张反应激烈,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陈医生,“你那小师妹没机会了,赶紧劝她换一个,青春不等人,我可以毛遂自荐。”
“我师妹眼光高着呢,你,”陈医生话顿,瞄了眼老张的啤酒肚,下手一拍,“赶紧减减肥。”
“咳,没劲儿。”老张自觉没趣,重又把话题引到楚毅身上,“什么时候开始的,速度够快的啊。”
楚毅有一搭没一搭地接他的话:“你骂谁速度快。”
老张笑了笑,冲陈医生使使眼色,两人一拍即合,正打算讹他一顿饭,楚毅冷不丁来了句:“别想敲诈我,我这八字没一撇。”
“啊?”
楚毅撇下手机,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指尖点了两下桌面,瞥向老张:“逗你玩的,还真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