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松+番外(11)
满屋子的香馍馍味啊,他如今只有在梦里才能闻见。
林小松坐在马路牙子上给王平川打电话,浑身哆嗦,喷嚏连打了好几个,他在北市只有这么一个来往亲密的老乡。
东北人豪气爽快,一听林小松就在他家楼下,他跟他媳妇立马套了件外套出来了。
王平川的媳妇叫周玥,家在北市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两人交往一年多,除了没办婚礼,基本跟过日子差不多。
“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快跟姐回屋去。”周玥拉着林小松就往楼道里走。
林小松收住眼泪:“小玥姐,打扰你们了。”
周玥领着林小松直往家里走:“在姐这儿还说什么打不打扰的,见外了,你跟平川是老乡,老乡在外头就该互相照应着。”
这时的北市还是全城供暖,屋里头就跟睡觉时的热被窝一样暖和。周玥一进门给林小松冲了杯红糖姜茶,虽是女人喝的,男人喝了一样能驱寒。
王平川后脚至家,搁下钥匙,正想问林小松发生什么事了,周玥这边已经准备好小青菜和牛肉,打算给这个小老乡弄点宵夜。
她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晚上的饭菜没剩多少了,姐给你下碗面条。”
林小松忙说:“小玥姐,不用了,我不饿。”
“人受冻了就得饿,把肚子填饱,回头睡一觉,啥事没有。”
林小松说:“谢谢。”
周玥笑呵呵地指了指林小松:“你看你,又见外了。”说着话,她就开始忙碌起来。
林小松杵在厨房门口站着,十分不好意思,大晚上本来就不该来打扰别人,现在更是给人家添了麻烦。
“站着干嘛,来,过来坐。”王平川招呼他到客厅里坐。其实算不上客厅,这间屋子比他和楚毅租的那间还要小,餐厅客厅共用,大概还不足八平米。
林小松拘谨地坐下,手里抱着杯红糖姜茶,他小口小口地抿几下。
王平川瞅着厨房里头的人,笑了笑,对林小松说:“你小玥姐啊,就这个性子,咋咋呼呼的。”
林小松也朝厨房里面看去,那个女人的背影就映在他的瞳仁里,他所能联想到的一切女性形象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美:“小玥姐真好看。”
王平川闻言哈哈一乐:“你可别当着她面夸她,一准嘚瑟上天。”
牛肉青菜面焖锅五分钟,周玥给林小松盛了一碗端上来,磕点胡椒加点醋,闻着还挺香。
林小松局促地把着碗,低了头,细嚼慢咽起来,也许是刚才在外头呛了冷风,这会儿闻得碗里的牛肉味,只觉胃里泛酸。
刚开始还能忍住,到后来那股恶心感愈来愈重,林小松捂着嘴直奔卫生间。一会儿过后,他洗干净了脸走出来,十分抱歉的样子,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打算硬撑着都得把那碗面塞下肚,决不能糟蹋别人的心意。
“别吃了,一会儿又该吐了。”周玥见他呕吐得厉害,给他倒了杯白开水放桌上,“喝点水吧,怎么回事啊,吐这么厉害。”
林小松还惦记着那碗面,眼巴巴地盯着:“最近肠胃不好,刚才在外面呛了点冷风。”
“你这哪是呛了冷风啊,回头去医院看看,要是搞出个慢性肠胃炎来,以后有你受的。”
王平川附和:“是啊,挑个时间去看看,在外头身体一定要保重好。”
林小松点点头,瞅了瞅周玥说:“姐,那个面我还想吃。”
周玥心说这孩子嘴巴真阔,随便下碗面条都能当成山珍海味,一时间五味杂陈,觉着漂泊在外属实不易,对林小松的怜悯之情更多了些。
周玥就在一旁坐着,跟他随便扯些家长里短。
“真吵架啦?”见林小松点头,周玥接着便说,“那男的可真行,你今天就睡我们这儿,我看他着不着急。”
林小松抬起头,眼神执拗:“不了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
周玥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忙顺着梯子下:“那行,我给你找件外套去,一会儿回去别冻着了。”
林小松道完谢,又埋头开始吃面。胃里稍微好点了,没刚才那么泛酸。
不多时,林小松搁在面碗旁的手机响了。
他瞥了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心里又惊又喜,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面条,抬头看看王平川,一时拿不定主意。
王平川会意:“是楚毅吧。”
林小松点点头,样子有点愣。
周玥正拿了件外套走过来,“谁的电话响了?”
“是我的。”林小松说。
“怎么不接啊。”周玥抖了抖手上的外套,柜子里放久了,衣料有些起皱,“一会儿你回去,就穿你哥这件吧,他穿嫌小。”
电话声没响太久,忽然就停了。林小松拿着电话左右看看,眼见着屏幕越来越暗,方才的委屈一时又涌了上来。
王平川看他神情失落,便说:“你给他回一个啊。”
周玥停下动作,扭过头来问:“谁打来的?”再看看她男朋友的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她一笑,传授了点经验,“别急着给他回过去,这么晚了,你一个跑出来,他要真担心你,肯定还会再打的。男人啊,就不能惯着。”
王平川听了,笑骂道:“别搭理你姐,他们女人就是小家子气,咱们大老爷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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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口子一唱一和,林小松在一旁捡乐子听,一边喝着剩下的几口面汤,一边等着男人的来电。
内心焦急,坐不住,却也只能耐心等着。
一碗面汤已经下肚,桌上的手机还是一声没响,林小松端着碗站了起来,说要去把碗洗了。
周玥忙说:“不用不用,放着我来收拾。”
林小松执意要去洗碗洗锅,小两口只能由他去。水池子里飘着零星点油花,林小松忽地眼睛湿了,他抬手用手背擦了擦。
后来,他又沿着原路一路走回去了,到家时,已经过了零点,客厅里乌漆墨黑,一个人没有。
他走去卧室看,床上也是空荡荡的。
他给男人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那边接了。
“你在哪儿?”林小松问。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声音微醺:“最近考试忙,我就不回去了。”
林小松小心翼翼问:“你喝酒了啊?”
楚毅没搭腔,那头安静了一会,然后电话里头提示忙音。
对于男人来说,这段关系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他当初看上那孩子什么呢?看上他懂事、听话,聊以慰藉罢了,谈不上多喜欢。相处越久,缺点越是展露,比如说话时的嗓门太大,嗑瓜子的动作也不够优雅,非常粗俗,而且是那种一辈子都改不掉的粗俗。
之后的好多天里,楚毅都没有回来,林小松从同事口中得知,那人已经辞职了。
第10章
楚毅的博导是省人医的神外科副主任,之前一直在江医大附院任职,退休之后被聘用到省人医。老先生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不像是年过花甲的人,他与太太膝下无子,对待学生便如自家的孩子,严苛以外,还多一分父亲的慈爱。
师母是苏州常熟人,这些年虽一直在北方呆着,但说话的调子总还是家乡的那股软糯味儿。有时,楚毅会陪着老师抽根烟,每每被她瞧见,他师母先是笑笑,然后才软声软气地絮叨几句:“少抽点烟吧,以后要遭罪的咧。”
他老师通常摆一摆手:“不听她的,妇道人家。”
他与老师来往颇深,也时常登门拜访。两杯茶,一盘棋,师徒俩能闲坐一下午。
人这辈子会走许多弯路,以至于寻到正路之后,常常迷惑:这些年究竟在忙些什么?老师赐给楚毅一句话,“凡是经历,必有所用。”
楚毅从他老师家出来那会儿,天空飘了点针线似的小雨,老金的电话不时来催,问他几时能到,他回“马上”,随即招来辆车,跟司机报了地名。
到地方差不多快有七点了,北方白昼长,天才刚黑朦。车子七拐八绕,绕进了一个旧胡同,老金家就住这儿。
老金是北市的坐地户,祖上几代都是办厂干实业的,家底颇厚,到他这一辈,大有江河日下之势,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饿不死还能活得挺滋润。
门没栓锁,楚毅直接往里走,刚才电话里咋呼得最起劲的那俩儿,这会儿正客厅里盘腿坐着,打游戏,一人一手操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