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66)
猛然惊醒,四周是白花花的墙壁和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视觉有些阻碍,蓝亦伸手摸了摸蒙着纱布的右眼,
“我还活着…”蓝亦喃喃自语,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猛的起身,莫凌呢?只记得当时莫凌竟然也不要命的从阳台跳了下来,把几乎要沉溺的他从水中托起来,浪很大,他们不止一次被撞击到岩石上,莫凌一直护着他…
房间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被包扎后的右眼黑蒙蒙的,蓝亦不确定它是否还能继续使用,笨拙的扭头才用左眼看清来人, 短发黑衣的女人仍然保持着七年前铿锵有力的走路方式,就算大着肚子仍然穿着高跟鞋,“噔噔”两步跨到他面前。
徐洁还是那美丽的面孔,只是削短的头发更加彰显出她的知性和干练,随手拉了个椅子过来,坐下,
“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蓝亦 。”
莫凌明媒正娶的妻子…和他这个连情夫都算不上的人…
蓝亦低头盯着白色的棉被沉默着,该来的总会来。
徐洁见蓝亦不说话也不恼,打开手提包拿出一个文件袋,递过去,“这里面是你的所有证件和现金,你看一下。”
蓝亦楞了楞还是犹豫的接了过去,“现在你可以随时离开了,”徐洁盯着蓝亦一字一句的说,“莫凌还在抢救。”
蓝亦猛的抬起脸,脸色苍白的吓人,嘴唇抖着慢慢开启,“他…”
“后背都要被岩石划烂了, 又在水里泡了那么久,血都要流干了…竟然还从那么高的地方跳进水里真是不要命了 …那么大个人了还总是跟小孩子一样冲动…”说着徐洁竟眼红了。
“…对不起…”蓝亦表情空洞,不知在想什么,只是麻木的说着对不起。
“这话你别跟我说,我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徐洁吸了吸鼻子,勉强的开着玩笑,“原本就打算最近离婚的,现在看来还不用了,指不定还能得份遗产呢…”
“……”蓝亦有些不解,缓缓抬起头看徐洁。
徐洁正也在打量蓝亦,明明过了七年这个男人却一点都没有变老,上学的时期还要瘦了,右眼的伤似乎不轻,原本就小小的脸上裹了大半的白色的纱布,脸嘴唇都苍白的吓人,完好的那只眼睛仍然黑漆漆的,眼底却是木讷讷的,无助的弓着腰坐在病床上,穿着大一号的白色病号服,看起来脆弱的不堪一击。
何必呢,明明两个相爱的人,却要互相折磨…
“唉…我就跟都跟你说了吧,”徐洁叹了口气,把包往一旁一扔,搓了搓发红的眼皮,一副要开讲的架势,
“关于结婚的事,你也别怪莫凌…这孩子不是他的...当时发现怀孕了…可是你应该也知道,我们家也算是名门世家,未婚生子什么的家里人根本接受不了…可是我仍然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徐洁低头摸着突出来的肚子,温和又幸福的微笑,“ 这婚原本就是假的…莫凌也是为了还我的人情忙才和我结婚的…为了引人耳目…不让我和孩子受世人的唾弃才这样做的… ”
“……”
“其实莫凌也不容易…当年他父亲知道了你们的事大发雷霆,把还受伤卧床的他扔到国外修养,那时候他倔的要死,他父亲怕他偷着回国来找你,就拿走他的证件,只给他交学费,生活费几乎没有…一副要他自生自灭的样子。”
“……”
“刚在国外见到他时我真的以为认错了…怎么可能是他…原本那样高傲的生活在世界顶端的少年竟然绑着绷带帮别人擦车…他瘦了许多,不在张狂,就算车主揪着他的头发用他的脸擦车上没有擦干净的灰尘…”
“……”
“我以为那时我应该幸灾乐祸的扬声大笑的,可是我发现我笑不出来…然后我去找他,借给他一笔钱…他用那笔钱炒股…慢慢的越来越多,然后建立了公司…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他父亲见他有了钱也不想着往回跑了,这才放下心,把莫氏再交给他打理…”
“……”
“莫凌把你关起来的事我也听说了…他就是太在乎你了,却又始终不会正确的对待自己的感情,但我想他已经慢慢的在改变了吧…”
“……”
“说了这么多,我也不是在为莫凌辩解,毕竟他做过的就是做过了,他就是对不起你了…但是他都这样了…我还是希望…”
门突然被撞开,穿着西服的陌生人气喘吁吁,“夫人!医生给莫董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这就过去…”徐洁对那人说了句,转头着急的看蓝亦,“你去看看他吧。”说着就来拉蓝亦的手。
“不”蓝亦轻轻往后退了退,把手腕从徐洁手里缩回来。
“都现在这时候了你还不原谅他吗?!”徐洁急得声音拔了高。
“我…从来就没怪过他…”蓝亦垂这头,徐洁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看到那紧缩着的肩膀颤抖着,声音也断断续续的哽咽着,“如果他醒了…就…就请你告诉他…我们两清了…我…不会恨他…也不会对他再抱任何其他的感情了…这是我早就已经考虑好的…如果以后路上碰见了…只求能和他擦肩而过…”
蓝亦走了,徐洁看着他穿着白色的病号服,晃晃荡荡一瘸一拐的背影,和他刚才泣不成声的话语就心酸的要命…咽下酸涩的情绪,徐洁看着窗外的天空不由的想…如果…如果当年她对那个伤痕累累的瘦弱男生再宽容一点…再耐心一点…这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小亦,你有在听吗?”炎泽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低着头闷闷的扒米饭的男人。
“嗯?嗯?”在出神的男人似乎吓了一跳,黑绒绒的头立马从碗上抬起来,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唇红齿白的,明明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惹人怜爱,黑玻璃珠似的大眼睛一眨巴就勾的他魂儿都要出来了,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
“你…今晚有空吗?”
“咦?”男人似乎总是笨笨的反应慢一拍,歪着头思考的样子可爱的要命。
“老板…那个人在外面已经站了一上午了…真的没关系吗?”一旁新来的兼职生不合时宜的打断两人的话,一脸担忧的频频往外瞅,“他脸色不好,好像中暑了…再这样下去会晕倒吧…”
炎泽埋怨的看了眼缺根弦的兼职生,故意装作没听见,转眼又对着蓝亦温笑,“新开的一家西餐店,环境挺不错的,我们晚上去尝尝吧。”
“...算了吧...我还是不怎么习惯用刀叉...会让人笑话的。”蓝亦放下碗,有些心不在焉。
自从那次落水之后已经过了大半年,从医院出来之后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来到了原本和丁一洛约定好合开的书店,还好当时丁一洛交了一年的租金,房东并没有给他退房。
从来没有开过店的他一个人摸摸索索总算把店营业了起来,右眼正在慢慢的恢复视力,小点的字根本看不清楚,没办法也只能招聘其他人手,好在新招的兼职生做事勤快又麻利,这店也就凑凑合合的能赚个温饱,但没过多久暑假就开始了,营业额有些惨淡,辛亏有这个总是闲来无事高价回收旧书的出版社老板照顾,这店才勉强撑的下来。
“那我们去吃泰国菜吧...上次给你带的椰乳芋头球、南瓜奶油蛋羹你都蛮喜欢吃的...或者我们去吃日本菜?你想吃什么呢?”炎泽不放弃的讨好追问。
“不了吧,总是麻烦你请客不太好,而且书店也总是劳烦你费心照顾,等过几天收益好些了我请你吧。”蓝亦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对炎泽笑了笑。
“呀!那人好像要站不稳了。”兼职生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头往点门外张望,有些着急,“老板,那人都来过好几趟了,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是他这诚意看起来很足啊,我出去劝他他也不离开,这么热的天现在肯定是中暑了,在这样下去估计的叫救护车了。”
蓝亦低头收拾着饭筷的手停了下来,过了会突然开口,“小齐,你把那人从后门带进二楼歇会吧,看他恢复了就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