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番外(97)
刑少驹阴着脸缓缓扭头看他,像是一只盯着草绿蚱蜢的澳洲蜥蜴,梁悦背脊发凉,想问他干嘛,突然被他一脚踹得从椅子上掉了下来。
“梁悦,你丨他妈好啊!我他妈拿你当亲兄弟,你丨他妈一点儿义气不讲!你明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你干嘛不给我提个醒?!你丨他妈安得什么心!那是我的女人!你丨他妈凭什么带她出去玩?!”
动静够大的,酒吧里的不少客人都看了过来。
梁悦坐在地上咬牙切齿想我不跟你这酒鬼计较,利索爬了起来往吧台扔了三张,揪着他的领子往外拖,一路拖到外面大马路上,转身就给了一拳。
刑少驹踉跄了几步撞在邮筒上,于是扶着邮筒吐了一阵,梁悦送了他一打白眼,使劲揉屁股,刚才没防备,跌得他够疼的。
晚上气温下降,两个人站在路边上,冷风吹来都打了记哆嗦。梁悦从车里拿了瓶矿泉水扔过去。刑少驹没作声,漱了口,倚着邮筒呼呼喘气。
“上不上来?”梁悦扶着车门问他,居然踹他,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人正经踹过呢,不过算了,谁让跟他是兄弟呢。
刑少驹耷拉着脑袋,根本没注意梁悦把他往哪儿拉,到地方了下车一看,是龙泽山半山腰的小公园,其实就是一块儿空地,盖了个小亭子,安了些体育器材。这公园有些历史了,比“龙泽园”这片依山而名的别墅群还要悠久。
冬天的夜晚本来就冷,再加上断断续续吹过来的山风,刑少驹一下就被冻醒了,缩着肩膀摩擦手臂。
梁悦裹着小毯子问:“酒醒了没?”
刑少驹给了一个苦笑。
“到底怎么了嘛?”
刑少驹吸了吸鼻涕,说:“没怎么,她要去新加坡留学,铁了心要走,晚上找她谈了,也没什么用,跟我说早恋影响学习,过早性生活还影响正常发育。”
梁悦抽了记嘴角心想那小妮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刑少驹嘶嘶吸气,语气一转,哀叫:“太冷了咱回车里去吧!”
回了车里两个人都打寒战,梁悦一脸鄙视说:“那你就忍忍呗,两三年的工夫。”
刑少驹说:“两三年够吗?两三年她也才十八,大学才刚开始念呢。”
梁悦想不通,说:“十六岁就不小了,怎么不能……那啥啊?”
刑少驹看外星人一样看他,梁悦可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型案例,他想说你以为谁都像你爹,强大到根本不像是生活在地球上,当然没有年龄伦理限制了。
梁悦丝毫没有想到一旁损友的想法,他说:“我是支持你的,你别怪我不义气啊,我一直在你媳妇儿那儿敲边鼓呢。”
刑少驹垂头丧气,说:“她想走,那就让她走吧。不勉强她留下来,省得以后她年纪轻轻就要陪着一个糟老头子。”
梁悦也没什么忙好帮了,他心里其实是建议刑少驹把佟早早拿下,可不敢说出来,万一要是真出事儿了,再给佟西言知道是他怂恿的,那他这院长的位置就坐不逍遥了,好日子要完了。
所以他最后特语重心长的说:“我送你一首叶芝的诗。”
“我喃喃自语:‘我太年轻,’
转念又想:‘我已不算小’;
为此我抛起一枚分币,
占卜恋爱是否还嫌早。
‘去爱,去爱,小伙子,
如果姑娘年轻又美好。’
啊,分币,铜分币,铜分币,
我陷入了她的卷发圈套。
那分币面对着我唱起来:
‘没有谁聪明绝顶,
足以窥透其中的奥秘,
那陷入她卷发圈套的人
得把爱情久久思寻,
直到时光线圈不再缠绕。’
啊,分币,铜分币,铜分币,
开始恋爱怎么都不嫌早。”
梁悦念得很慢,句子之间没有语气波动,念完了,自己抖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奇怪明明梁宰平念起来那么深情怎么自己念起来这么肉麻。
这肉麻对失恋中的刑少驹竟恰到好处,他两眼发光,一把握起梁悦的手说:“小悦,兄弟一辈子幸福全靠你了!你要帮我!”
梁悦一回家就在书柜上下翻找叶芝的诗集,家里有三种不同的版本,其中一本还是一九七一年麦克米兰出版社再版的原文诗集,但梁悦不是在找它们,他在找梁宰平根据那本原文诗集自己翻译的版本,几百首诗里有很大一部份是在近几年翻完的,叶芝是半个神棍,可梁宰平只是个年逾花甲的世俗之人,所以梁悦觉得这个版本比其他任何一个杂志社出的都要好领会,用来写情书谈对象什么的,简直一抓一个准。
虽然他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既然刑少驹想在签证下来之前的这一个多月时间里跟他的媳妇儿好好的认真的谈一次恋爱,那么他这个做兄弟的,没道理不支持。
很快他就找到了,开心的捧在手里亲了一口黑色牛皮封面,马上跑去开电脑,窝进皮椅里盘腿慢慢翻。因为屁股痛坐下时还“嘶”了一下,可马上就开始找一首合适的可以给刑少驹发过去。
他看都不看一眼就翻过了第一首《隐秘的玫瑰》,又翻过了第二首《恋人诉说心中的玫瑰》,下意识觉得这都是自己的,不能给别人。
正找着后面的呢,蒋良突然进来了,他连忙把本子塞进了抽屉,故作镇定的问:“什么事?”
蒋良不是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但照例装没看见,示意他看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不睡了?”
梁悦哦了一声说:“我一会儿就上来,你先睡吧。”
等人走了,他才松了口气,决定选一首又短又煽的叶芝在一九一零年创作的《祝酒歌》,合适写在小卡片上,夹在玫瑰花中间送给恋人。其实是他想睡了,篇幅太长的他懒得打字。
好人做到底,发完了诗,他又特意在下面附了一句,建议搭配白玫瑰。
看看,多么义气!哥们儿自己都还没泡过妞呢,就先贡献你了。他边想边把诗集放进自己公文包。
上了楼,蒋良还是老样子半躺着看书,只瞄了他一眼而已。
梁悦进浴室冲了个澡,头发吹得像个麻雀窝一样爬上了床,。
蒋良随手拍了他一下:“睡好。”一下正好拍在梁院长受伤的尊臀上。
梁悦嗷的一声惨叫,惊得蒋良一下坐直了,大手放了书去捞他的腰,梁悦吭哧吭哧像条泥鳅拱着背挪开了,滑下床立在床边。
蒋良摘了眼镜说:“过来。”
梁悦说:“我刚才摔了一跤。”
“哪儿摔的?”
“街上。”
“哪条街?”
“福兴路!”
蒋良不作声了,梁悦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借口,心说你本事把福兴路填了啊。
床头灯昏黄,他爬上床之前没看见家长眼中三尺深寒的目光。
佟西言还是担心CT机的事儿,倒不是不信任刑墨雷的话,而是他总觉得有些不妥,先说请外援多少总有点儿跌份儿,而且礼拜一本身就是一礼拜里病人最多最忙的一天,这个时候叫人家放射科主任自己医院不上班跑恩慈来帮忙,肯定要被对方医院领导知道,这事儿瞒不住。
他前思后想想不出一个好办法,倘若决定叫外援的话,那还得跟梁悦打个招呼,得让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正琢磨呢,抬头见刑墨雷在门外冲他招手。他放了书走到客厅,还没问呢,同样听见了从楼上传隐约传来的大哭声,应该是佟早早,跟干嚎似的难听。
第11章
刑墨雷说:“要不,你上去看看?哭了可有一会儿了。”
佟西言问:“少驹呢,不是一起回来的?”
刑墨雷摇头:“放了人就走了。”
两个人默默听了一会儿,佟西言说:“偶尔做一世人就那么容易啊,该让她尝尝苦头,别管她了。”
刑墨雷心里刚叹息了一句你这爹可够冷血的,就被叫了进书房:“你来一下,有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