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番外(63)
孙副又叫了一声:“宰平?”
王副本来闭目养神,听着不对劲,坐正了推旁边的人:“宰平?宰平?!”
梁宰平的头砰的一声撞在车门上,整个人早已没了意识。
两位副院长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命令司机:“回恩慈!快!”
第69章
张明远刚要睡,被孙副一个电话打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套衣服,慌得不行,路上差点撞电线杆子。
急诊室里这次很安静,只有两位副院长以及夜班值班的几个医生护士,梁宰平躺在病床上,呼吸缓慢粗重,人有些肿。
张明远一看CT片子,心就跌了谷底,说:“血肿复发。”
“你说怎么才好?!”孙副焦头烂额。
张明远仔细看了又看片子,说:“还是原来的病灶出血,可能是受了很大刺激,要么两个小时后复查一次CT,如果血肿不再增大,考虑药物治疗,如果持续增大的话,只有再次开颅了。”
再次开颅意味着什么,后话不说,所有人也都明白。两位副院长一合计,还是让司机去把梁悦接过来再说。
没半小时的时间人就接到了,梁悦急促跑进急诊室,外套凌乱敞开着,嘴唇毫无血色。一见到病床上的梁宰平,路上的不安和恐惧上升到了最高点,他扑到床沿,不敢推,颤抖着叫:“爸?爸爸?”
孙副摘了眼睛背过身擦眼泪。
梁悦已经经不起这样的考验了,脑子里那根弦绷断了,他无法再回到那段无望的日子,他满面泪水吼叫:“你们是怎么回事?!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孙副低头说:“对不起。”这么紧张的一天,谁都没有去注意梁宰平的细微变化,他表现的那么好,说话都比前几天要流利了,尤其是做报告的时候,简直与常人没有什么两样。这就是从前那个完美强悍的梁院长。
梁悦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哭得那么伤心,几乎要呼天抢地,像个撒泼的孩子。他抓着梁宰平露在被子外面的手,仰着头只管哭,谁知道他的悔意,恨不能时光倒流。
同样的灾难再来一次,梁宰平此刻已是危在旦夕。
三点钟复查CT时,放射科主任亲自到急诊来接人,想必是夜班医生叫过来的,没说什么话,与四个保安一起稳稳把人抬到CT室,小心的把人安置妥,轻轻跟梁悦说:“进去里面吧。”辐射伤害身体。
梁悦没听,一直握着父亲的手。
孙副隔着玻璃看这个孩子,同样的痛苦要一而再的去承受,这是许多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可现在问题就在眼前,已经发生,梁宰平的倒下和他的清醒一样突然,而且这一次,比上次更为严重,奇迹发生的可能,也更渺茫。
这样的捉弄,莫非真是老天爷开玩笑。
张明远指着屏幕说:“基本上血肿没有扩大,可是手术指标已经到了。”
孙副说:“这个,让梁悦决定吧。”
开或不开,都难掌握生死。
梁悦稍微平静了一点,眼睛肿得厉害,在观片灯前对比前后两张片子,拒绝了手术。
张明远说:“你现在不能带你爸爸回家,太危险,必须在ICU住着。”
梁悦点了个头。
张明远踌躇,说:“其它的,我不用多说了吧,小悦,往开处想吧啊,怎么说,院长也多陪了我们好几个月了,他是舍不得你,可人这个东西,命运都是注定的。你要坚强一点。”
梁悦费力的眨着肿胀的眼皮安静听着。等安排好一切,已经快五点了,他打发他们回去,伏在父亲脚边打了个盹儿,醒了以后,握着父亲冰凉的脚丫揉搓。
那天老保姆在等父亲出门了以后,从厨房里跑出来骂他不孝。她从来也没有这样骂过他,她是最宠他的,小的时候跟邻居家的小孩打架,他把人家头打破了,保姆反倒往他脸上抹红药水,在父亲面前睁着眼睛说瞎话,可劲包庇他。
可她那天哭得老眼昏花了,指着他骂,小悦,你不孝哇!
说的没有错,他是不孝,二十几年了,只知道拿,不知道给。他虽然生长在单亲家庭,可他从来不觉得没有母亲是件多么痛苦遗憾的事,他甚至没有想过别人都有母亲为什么我没有这种问题,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嗯吱一声都有人鞍前马后问哪里不舒服,即使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梁宰平也只会在争论时微笑着附和他说:“嗯,你说的很对。”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宠,习惯了被他捧在手心里,没有人教会他付出。
养育之恩重如山,不是他不想报,而是他要的,他给不了。也许现在这样,就是老天最好的安排,他可以用以后的日子,偿还他所有的恩情。
孙副再过来看人时,梁悦的精神稍好了一些,又陪着去给梁宰平做了个CT,血肿没有增大,张明远谨慎的做脑室引流,密切观察着生命体征变化。
孙副还没有开口,梁悦就先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叫荀晓东过来一趟吧。”
他们以为他逃避责任,他那时只是相信,梁宰平一定会醒过来,没必要这么早就移交大权。他是他唯一的孩子,说到那一大摊子的责任,自己又怎么会没有心理准备的。
他刚学会算双位数加减法的时候,有一天梁宰平带他去住院部顶楼吹风,他把他抱在臂弯里,告诉他,这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这种思想的灌输,自他懂事以后就一直没有间断过。
只是他不想,也承受不起他的一切而已。
荀晓东这段时间,也忙得够呛,他在全力准备刑墨雷巨额受贿案的二审资料,法院方面一直压着案子,始终没有确定开庭时间,一个律师的职业敏感告诉他背后有问题。
钱自然是向流水一样出去,他可以确定这些钱不光是一家民办医院的盈利所得,梁宰平比外人想得要富有,而且他的亲自出面,到底还是有点作用的,起码,现在案子终于确定在十一月下旬开庭重申。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时间就是耐心的等待。
他只是没料到,梁宰平会再次昏迷,这个消息来的突然而惊人听闻,梁宰平似乎是专门为了医院晋级和刑墨雷的脱身而清醒似的,从一苏醒就马不停蹄,直到晋级结束为止。
可惜是这一次倒下,他再难醒。这个男人挥斥方遒前半生,所有的财富,现在都将移交给他唯一的孩子,二十三岁的梁悦。换句话说,梁悦将是恩慈的新院长,最年轻的院长,也是他的新主顾。
刑墨雷的二审开庭时,到场的人格外整齐。风尘仆仆赶回来的陈若紧挨着毫无表情的佟西言,再旁边是护士长,然后是佟家二老以及隔壁楼的李老头。
梁悦与孙副坐在后面最角落,低声交谈着,见他出来,遥遥点了一记头。
四顾不见梁宰平,刑墨雷心里咯噔了一下,梁宰平的苏醒本来就不可思议,现在看梁悦这姿态,怕是医院已经改朝换代了。
佟西言紧紧盯着人,像是怎么都看不仔细看不够,陈若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这次肯定没事啦,你放轻松。”
可佟西言怎么轻松的下来,他看到他时,居然还笑了笑,他鼻子泛酸,连忙把头扭到一边,却意外看到了柳青,她穿了件韩式的黑色衬衫,高腰,因此看不清楚她的肚子,算算时间,已经快四个月了吧。
那又怎么样呢,佟西言相信那不是刑墨雷的孩子,倘若两个人连这一点信任都没有,又怎么走下半生。那一定不是他的孩子。
第70章
荀晓东的强势与尖锐,在法庭上,才真正显山露水毫无保留。
梁悦被惊得悄声问孙副:“他跟我爸爸说话也这样吗?”太强硬了,简直掰不到,以后跟他说话岂不是很费劲。
孙副摇头,说:“他是律师,不是强迫症病人。”
梁悦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