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年+番外(21)
佟西言沮丧的倒进沙发:“不怎么样,兴许明天醒,兴许永远醒不了。”
老太太双手合十朝东方拜了拜:“真是阿弥陀佛,那么年轻有为的一个人,才四十几岁,这是造的什么孽,老婆孩子可怎么办哦。”
“他很早就离婚了,只有一个儿子,跟他过。”佟西言想起梁悦,心情更沉重。
佟母说:“唉……今天我跟你爸又去看了你丈人,老头子气色很不咋地,老年丧子,幼年丧父,都是大不幸。”
佟西言突然有一种无限幸福的感觉,他抱住了佟母的水桶腰,有些想哭:“妈,对不起……”
佟父跟佟母交换了眼神,不明白儿子这是怎么了。佟母摸摸他的头:“傻孩子,别想太多。你孝顺,我们知道。我跟你爸算是有福气了。你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妈还不是怕你受委屈,打小你就不爱说心事,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西西啊,听妈一句话,趁年轻,再找一个吧,再过两年我跟你爸走了,也好走得安心……”说着说着眼泪就要下来了。
佟西言今天看太多人流泪,受不起了了,一时脑热,说:“您别这样,我有人……”
佟早早跟鼹鼠似的突的一下挺直了小腰板,坐在小板凳上炯炯有神看着自己爸爸。
佟母喜出望外:“啊?!你有人怎么不早说?!是谁?我见过没?”
“好像见过,好像没,没见过。”佟西言结结巴巴,懊悔自己说漏嘴。
佟早早跳到他身上,严肃的说:“爸爸,我不要后妈!”
后爹你要不要?佟西言无奈的抱着女儿,对母亲说:“是我中意人家,人家还不一定怎么看我,还有我说个事儿您别生气,他离过婚,人有些轻浮,还抽烟。”
佟母吓一跳,犹豫说:“心好才最要紧,只是一个人女人家,怎么还会抽烟……”
佟西言无力,只能在心里反驳,谁跟您说他是个女人。
夜班护士刚给梁宰平挂上2AM的治疗药,回头就见梁悦站在门口,人不人鬼不鬼。幸好监护室的灯够亮,她才没有被吓到。
“你出去。”梁悦嗓子哑得不成样,但还能说话。
护士很快就带上门,直接跑去值班室报告主任了。
梁悦在床头边的椅子里坐下,把手伸进温热的被子里握父亲的手,这双手曾经毫不费力的把他举到半空中,让他知道什么是飞翔。
他趴在床沿,偏头看父亲的侧脸。头痛的厉害,但他一点都不想睡,他精神抖擞。
“爸爸。”他叫了一声,眼泪模糊了视线。
房间里只有人工呼吸机的呼哧声和监护仪的滴滴声。
第26章
佟西言在餐厅吃早餐,听得周围的同事议论的事都是关于梁宰平的车祸,整个医院笼罩着一层悲伤凝重的气氛。没什么比龙头出事更容易人心惶惶。
他一边看时间,一边喝豆浆,心里惦记着上去看看梁悦,眼角瞟到住院大楼有什么东西掉下来了,但没往心里去。
五分钟后,他接到了电话,是值班医生打来的。他的丈人跳楼了。
佟西言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呆滞的扭头看住院大楼,原来那掉下来的不是东西,是人。于是放了手里啃一半的馒头就往出事点跑。
九楼这高度,掉只猫下来都摔碎了,更何况是人。虽然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但是自己的亲人这样血肉模糊的死在那里,佟西言还是大受刺激。
为什么?!
他想不明白,一脑袋茫然,想不起来前一天老丈人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言语,好好的为什么要跳楼?!
丈母娘从住院大厅歇斯底里哭着跑出来,扑倒在老伴身上,佟西言呆若木鸡,好半天才想起来去扶:“妈妈……”
六十几岁的老人似乎完全没有了气力,除了哭。佟西言跟值班医生拉了两次都没能拉起来,自己都有点头昏了,胸口倒腾的厉害,想吐。
刑墨雷没功夫去停车场了,直接就在门诊楼前刹了车,甩了车门,把钥匙扔给保安,自己往住院部疾步而去。
接到值班医生的电话,他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两天是怎么了?!
老爷子跳楼的地点就在住院大厅正门口不远,几个年轻人在围观,毕竟是大清早,没人想触霉头。
佟西言摇晃着就要倒了,背后突然有只强壮的臂膀环住了他的腰,硬是又给他撑了起来。熟悉的味道和感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老太太已经哭得不醒人事了。刑墨雷对一旁等了很久的保安示意收拾尸体,自己把老太太搀了起来,交给闻讯下来的护士。
佟西言瘫坐在花坛边,松了口气。
刑墨雷蹲下来看他,问:“还行吗?”
佟西言点点头,咬牙不敢张嘴。
刑墨雷仔细看了看他,站起来说:“先回科室吧,我去吃个早点。”
佟母跟佟父很快从家里赶过来了,拖着佟早早。
佟母一进病房就失声哭:“亲家母!亲家这是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
两位老太太抱在一起呜呜痛哭。
佟父把佟早早交给儿子,示意他带女儿去个安静地方,省得吓到小孩子。
佟西言把孩子放在主任办公室,从刑墨雷书柜了找了两本插图精美的解剖书塞孩子怀里,嘱咐她不要跑开去。这个地方除了刑墨雷不会有人随便进来,而且刑墨雷去监护病房看梁宰平了,今早市长要过来的。
佟西言陪着三位老人在病房坐了一会儿,商量后事,老人家受了这样大的打击,一时间连东南西北斗分不清了,哭得眼睑浮肿,像个木头人。老丈人住院期间所有的费用都是佟西言在承担,后事他自然也不会退却,只是丈人这样的死法,想起来不免悲凉。
刑墨雷再见到梁悦,吃了一惊。梁悦站在窗边,用梁宰平的手机打电话,听起来像是打给家里的保姆,要带换洗衣服过来。这小孩的面色还是鬼似的廖白,却跟昨儿个完全不一样了,挂了电话走到床尾,翻着病历查看新到的血单子,见他来了,镇定的打招呼:“刑主任也来啦,哦对了,有个事儿我正要找你商量。”
刑墨雷点了个头:“你说。”
梁悦走到床头,抚开父亲额头的几缕头发,拉下口罩弯腰印了一个吻。
梁宰平的枕头边放了一些黄色的香包和符,这是退休了的几个主任老太太连夜去寺庙求来的,梁悦很认真的一个一个摆好了,还在枕头下面压了几个,晨间护理亲自用香灰水擦了一遍梁宰平的身体。
无望的时候,什么都得信。
“医院的管理方面,我没什么经验,爸爸平时也很少跟我提起工作的事,总是说,多亏了你们帮忙打理,他还省心些。”
刑墨雷点了点头,没错,梁宰平极会识人用人。
“现在这样,我什么都不做总不象话,所以今天开始我就不回麻醉科上班了,爸爸办公室的钥匙跟保险柜的密码我都有,暂时先接手做做看。我想跟你借佟西言用,到我爸爸醒。”
“借?”
“是的,让他来院办帮我的忙,我的脾气除了我爸,就他还合适。”
刑墨雷没有立即答复,梁悦说完了,走到人工呼吸机边调整数据,冲着门外的护士站喊了一声:“叫成主任进来。”
ICU主任一边系口罩带子一边跑过来说:“在呢在呢。”
梁悦点了点呼吸机上的数据,说:“自主呼吸还不错,你看看能不能脱机,查个血气给我。”
吩咐完了,伸了个懒腰,示意刑墨雷跟出来,两个人往办公室去。刑墨雷说:“你从我这里借走一个主治,我不是少个人了吗?”
梁悦面无表情,停下脚步抬头看他,说:“我不是跟你借,我是跟你支会一声。怎么,你少了他,这班就没法儿上了?”
刑墨雷头回见梁悦这样气势十足的说话,倒是跟梁宰平有那么几分相像,于是没有反驳,只在心里说,借别人你随便,借这个,没我点头,他不会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