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番外(63)
安宁从安乐怀里蹭下地,蹬蹬小跑到病床前,轻轻抓住老头微凉的手,泪水涟涟的呜咽:爷爷……你醒过来呀……呜……
悲切的嫩嗓音让一群原来平静的人刹时都红了眼眶,纷纷垂下头。坐在父亲膝上的佟希晨忍不住了,哇一声跟着嚎了起来,一时,病房里一长一短一强一弱的哭声此起彼落,比赛似的,让一伙人听了忍不住都笑了。
老太太低喝:“都别嚎了,你们爷爷听了妖气坏了,睡个觉都这么吵!”
“那不吵了爷爷就会醒了么?”佟希晨抽咽着问。
“乖乖的,爷爷会醒的。”老太太一脸坚定的保证。
大人们闻言会心一笑,俩孩子则凑到一块欢呼起来。
第49章 :阴云
眼下早已是百花齐放的闹春了,街上的女孩而早已换上多彩时髦的裙装招摇过市,连校园里也开始三三两两的出现短校裙。而此时的理一班却萧索如严冬,一股阴郁的气氛一直盘踞不散,不仅因为两个多月后的高考,还因为医院里一直昏迷的老头。
都过了一个多星期了,为什么还不醒啊?
每到语文课、看见新任的斯文的壮年李姓语文老师时,同学间都互相眼神传达彼此的疑问。可谁能知道呢?也许老头真的累了,想长长的休息一段时间;也许是……像医生说的那样,时候到了自然会醒了。
春天的阳光似乎比任何季节都让人感觉温柔,它轻巧的抚过大树枝头,枝上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大片大片嫩绿;它踏足满园茂密的桃枝,枝上便绽放开成千上万的分粉红桃花;它低头对圃里的花枝私语,枝头上便争奇斗艳,五彩缤纷。
周六的午后,安乐站在常春藤前,微仰着头沐浴在这日光下,让明媚的日光趋散心里的灰暗和郁积,照出一片明朗。萧香坐在他身后的躺椅上,静默了一会儿,悠然道:“这藤蔓越来越长了,都快要长到屋里去了。”
安乐闻言,视线顺着围墙慢吞吞掉回头,轻念:“绿树长到了我的窗前,仿佛是暗哑的大地发出渴望的声音。”
萧香失笑。
“这藤子有的年纪比我还老,有的是我种下的。那年我好像才三岁吧,跟我爸去拾荒,在南郊的小树林里,那里常年有人聚赌,很多的易拉罐什么的,女人一般不敢进去,我爸背着我偷偷绕在他们周围捡,捡满了一袋赶紧出来,因为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会挨揍的,他以前就挨过。回来的路上,我见路边一户人家的篱笆上爬满了绿叶,跟家里的一样,边闹着我爸帮拔了一根。他把蔓条都折了,只把根带回来,让我自己种……”
“那时候是很欢喜的,每天必观察一两次,总问我爸他什么时候会长叶子,我爸总叫我等,结果……”安乐寻着回忆,微叹一气,“不知不觉的,他就漫长成这样了,以前从不会在注意到这些,就像那墙角那木马一样,留着只是因为忘了去掉,早已忘记他们曾经伴随我度过一段自娱自乐的时光。
“每个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吧,”萧香闭上眼轻道:“我小时候也常隔一段时间喜欢一样东西,有新玩具之后,便把旧的束之高阁了,后来整理东西是翻到,还奇怪怎么会有这些东西呢。”
安乐道:“喜新厌旧是人性格中无法根治的顽疾是吧。”
萧香巴眨着眼回:“寡人有疾。”
安乐大笑。
“快要高考了,你好像一点也不紧张,虽然知道你成绩好,但这些症状不都是会传染的么?”
“山人他们也不紧张啊,我都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要紧张兮兮的,活像敌人开着坦克来进攻而我们只有锄头铲子反抗一样。”
“那你们还有什么?”
“我们有手榴弹啊,一块钱六个,满满一仓库都是,十万块钱的都堆在那儿了。”安乐说着,忍不住就喷笑了,跟萧香解释:“这话是小六以前常说的,逗着玩。”
“你们可真乐呵。”萧香睨了他一眼,转又问:“你老师还没醒么?”
“没有。十几天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急死人了。”
“麻烦的病,人老了就是这样,小病不断大病偶逛。”萧香叹道,“他那么放不下你们,肯定会醒的,放心吧。”
安乐无言点头。
下午,萧香带着安宁去上班,安乐放学以后跟陆晓打了场球,又去医院看望了老头,从医院出来时已经八点了,肚子饿得咕噜叫,买了个面包便直接到南铃等萧香下班。
咖啡馆今天特别多人,一眼扫过去,红男绿女宾客盈门,宽敞的馆中,侍者们蜜蜂采花般穿梭忙碌着,安乐站在门口搜索者萧香的身影,眼花缭乱也没找着,边扯过一旁的门童问,门童说没注意。
道了谢正要往里走,忽然见对面角落里一个小身影站在椅子上猛朝他招手,想叫又不敢叫的着急表情,安乐笑盈盈轻快的大步走过去,轻捏了小家伙一把,问萧哥哥呢?
“他在忙呀。”安宁依然蹬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开始比划飞机滑翔,呜呜低鸣,自得其乐。
安乐转头又巡了一遍馆内,依然找不找萧香修长的身影,心想反正时间到了他自然会出现,索性坐下静等,拿过安宁面前摊开的旅游杂志边翻看边拈起桌上的点心吃。
时针不知不觉就跳到了九字,安宁见萧香已经换了衣服噙笑着走过来,便往桌上“啪啪”拍两下,提醒安乐。
“吃饭了么?”萧香问他。“要不要带份餐回去?”
“不用,回去煮面吃,走吧。”
两人边走着边聊,步下白玉台阶时,萧香忽然顿住,疑惑的朝左边听的一辆黑色的跑车望去,脚下一个不注意踩空了,摇晃了一把紧抓住身边安乐的手,体内瞬时冷热交替,惊魂未定的长长吁了口气。
安乐好笑的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揶揄:“你比娃娃还不如,这么大的人了下个台阶都差点摔倒,刚才要有旁人观看,不得笑死你。”
萧香为赧,白皙的面上不自然的飘出两抹淡红,强自镇定的望望周围,见除了目不斜视的门童外就无其他客人了,又暗自庆幸,指着那辆黑色耀眼的轿车解释道:“我刚才见那辆车很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的了,这才……”
安乐瞟了一眼那车,不甚感兴趣道:“来南铃的高级轿车还少么?看着不都差不多?”
萧香摇头,又指着车头那只展翅高飞的大鹏标志道:“那是阿斯顿?马丁,不像本田之类的车这么经常见到的,车牌是燕城的我以前似乎见过几次,但是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儿见到的了。”
“靠!”安乐低咒一句,背着安宁快步下台阶,边走边叫:“走了,管他呢,反正不是咱们的,也不会眼红。”
萧香闻言乐,面容上绽放开一朵秀雅的笑靥。
安乐见他没跟下来,回头想催他,一抬眼就愣了,此时被南铃富丽堂皇的背景衬映着的萧香真像是误入凡间的仙人,那清雅的面容,那出尘的气质,那高人一等的姿态,都情不自禁让人腾起“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仰慕心理。忽想起那朵高贵的牡丹,他姿态优雅的同样站在那白玉台阶上,却是跟萧香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他虽然是温和的如沐春风的笑着,却神态更像是个上位者,眼观人世时,那清淡的目光里隐隐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霸气。
每次站在这里总会想起牡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言一笑,安乐不明白为什么,无语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