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6)(5)
好心做坏事的少年看着眼前一幕,恍然明白,嘀咕了一句,“原来是在耍花腔。我还以为他欺负你呢。”幽离扶着荆玉堂,狠狠瞪他一眼,喊道,“你真蠢,干嘛不问清楚,还不快点过来帮忙。”少年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姑娘你才有够蠢的,当时那种情形,难道我还要站到中间来问你,需不需要我帮忙,然后再动手吗?”
幽离又气又羞,脸红到耳根,少年见荆玉堂流了不少的血,方才收起笑脸,将他们带回了自己的家中。幽离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少年的侠义心肠,她很快谅解,二人冰释前嫌。
四.
少年叫阿十,有着清澈的眸子,和时常挂在脸上的俊逸洒脱的微笑。他的十指也巧,荆玉堂的伤口很快包扎好,血不流了,人睡得也安详。
幽离在门外,见阿十出来,问了里间的情况,然后说,“你暂时帮我照顾他,可好?”
“你要走?”阿十问。
“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幽离说,“我要去西凉山。”
西凉山便是冷香阁的所在地,以奇险幽僻著称。在西夏臣民的眼里,那是一座鬼山,连樵夫和猎手也未敢踏入半步。
阿十听说幽离要去鬼山,他虽然没有拦阻,但在确定了荆玉堂的伤势已无大碍之后,他便尾随着幽离,也到了西凉山脚下。
幽离入山以后多次遇险,却总能化险为夷,她不知道,原来都是阿十在暗中相助。
直到爬上山的最高峰,找到了传闻中的塔楼,也见到了鬼母,幽离掏出事先准备的银票,摆着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道,“我要买一个人的性命。”
鬼母幽幽地问,“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
鬼母阴森地笑了,“不知道名字你来找我,小姑娘,这游戏不是有钱就能玩的。”
“可是我知道,她是一名女子,穿黄衣,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半个月前,在江浙一带出现过,还自称是傅家堡的大小姐傅幽离。或许,她还杀了一个叫庞啸天的男人。”
鬼母惨淡的眼睛里射出几许寒光,“姑娘,你没有那个人的身份姓名,老生帮不了你。”
幽离明显地觉出空气里逐渐凝聚的杀气,她有些怕,却更加笃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件事与冷香阁必定有关,她又从怀里掏了一叠银票,甩在几案上,“我不要她的命,我只想请鬼母派人替我将她活捉了,再不成,只要告诉我她在哪里,要多少酬金,鬼母只管开价。”
话毕,顶梁上忽然跃下一个人,抓着幽离的手,喝道,“快走!”
幽离回头看去,竟是阿十。
“你……”她还想说什么,阿十却截断她,“再不走只怕你我都要命丧此处了。”
这时,塔楼里瞬即充斥了鬼母阴狠的笑意,“黄毛丫头,不自量力,敢与我冷香阁叫阵,今日老生势必要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幽离只觉得眼前发黑,所有的灯烛仿佛都熄灭了,地板与屋顶交替旋转着,阿十的手她也握不到,她的嗓子里徘徊着惊恐的尖叫,张开嘴,却没有声音,突然又有蝙蝠一样的东西扑簌簌朝她飞过来,她一边挡一边闪躲,身体的力气犹如江河迅速泻下去。最后,一双强有力的手在她即将虚脱的时候握住了她,她听见荆玉堂的声音,“别怕,我在这里。”她的眼眶里突然涌出泪水来,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灯又重新亮起来。
方才的混乱骤然消失,鬼母也不知所踪。
阿十和幽离都受了伤,而荆玉堂动了真气,尚未复元的伤口,鲜血也汩汩地冒出来,幽离便顾不得自己,撕破了裙边,替荆玉堂重新包扎伤口,一边低低地抽泣。
荆玉堂抬起她的脸,“哭什么,伤口很痛么?”
幽离摇头,哭得更厉害了,“我伤了你,你却救我。”
两个人一言一语絮絮地说着,连塔楼都被说得溢满柔情。阿十半躺着,靠在墙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五.
荆玉堂企图劝说幽离,“这件事情太危险,你再查下去,只怕性命也堪舆,就不要那么固执了吧。”
幽离反唇相讥,“如果让你放弃寻找那名黄衣少女,你可愿意?”
荆玉堂哑了口。幽离则凉了心。
未几,江南传来消息,天龙门被推举为正义联盟的首脑,而傅家堡却臭名昭著,成了众矢之的。幽离到底还是牵挂着亲人,想自己在西夏也无可作为,便决定潜回傅家堡,找父亲商议对策。她问荆玉堂,“跟我一起回去可好?这一路上,指不定还要遇见什么豺狼野兽。”
荆玉堂的回答叫她失望,“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西夏。”
“就为了你的黄衣少女?”幽离怒不可遏。偏偏荆玉堂还点了头,说,“就算,是吧。”幽离便匆匆收拾了行装,也没有跟阿十道别,策马上路了。
七天以后,平安抵达傅家堡。
傅尘遥见女儿回来,不但没有欣喜,还上前掴了她一掌。“你还有脸回来,傅家堡如今这局面,全是拜你所赐。”
幽离自知理亏,捂着火辣辣的面颊,低声道,“爹爹可否听我解释?”
傅尘遥睥睨她,问,“有什么就赶紧说,只怕,迟了便再无机会了。”
幽离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只是将这些日子的所见都详述了一遍。起初,傅尘遥心不在焉,到后来表情却十分激动,幽离说完,他整个人都僵了,颤颤地问道,“你说的可有虚假?这件事,真的与你无关?”
“女儿纵使不愿意嫁给那庞啸天,却也晓得以大局为重,爹爹是为了傅家堡,女儿心里即使埋怨,也不得不遵从。”说着,眼眶又湿了。
傅尘遥手里的茶杯轰然落地,碎裂的声响惹得他立时老泪纵横,他从堂上下来,扶着幽离,颤声道,“孩子,快走,爹爹对不起你。”
幽离不明所以。傅尘遥又说道,“你回来之时,我已经派人通知天龙门,我以为,将你交出去就能免我傅家的灾劫。我错了。我没有资格为人父,我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怀疑……”
幽离看着父亲斑白的双鬓,凄然一笑,“既然如此,就让女儿由得天龙门的人处置,所有的事,女儿愿一力承担。”
傅尘遥已不敢正视幽离,背转了身,吩咐道,“来人,带小姐从秘道出去。”
幽离却不肯,跪下来,而此时,天龙门的人,已经到了傅家堡的大门外。
傅尘遥再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他的手指还在颤抖,像绑着千斤重的石头,缓缓抬起来,指着幽离道,“老夫没有你这样不肖的女儿,为了一个野男人,谋杀自己的丈夫,令我傅家堡蒙羞,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我傅尘遥的女儿,你的生死,也无我傅家堡无关。”
幽离会意,长吁了一口气,定定的望着傅尘遥,磕头,千言万语,都来不及说下去。
天龙门的人走进来,傅尘遥重又背转了身去,拳头死死地握着,那一刻,他心痛难当,他的所作所为,亦得到最严酷的惩罚。
幽离被勾魂夺魄的柔丝索缚了手脚,像粽子一般,被人抬回天龙门,囚于阴暗的地下室。她本以为,天龙门主不久便要来审讯她,谁知道除了一日三餐送饭的小厮,整整两个月,无人搭理她。幽离满心疑窦,还在想着,莫非对方打算就此囚禁她至死,却忽然听得外间一阵落花流水的打斗声音,随即牢门也被踢开,来者赫然竟是阿十。
阿十说,他在西夏,听说幽离落入天龙门的手中,他便披星戴月地赶来了。而幽离问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你知道荆玉堂现在在哪里么?”
阿十怔了怔,摇头,个中凄苦,只能他一人消受。
六.
荆玉堂在西夏,他杀了鬼母,一夜成名,也成为冷香阁的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