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笑嫣然短篇小说集(9)(24)
妹妹,大中午的不睡觉,跑园子里来做什么?
没想到会遇上竹蕊,夏菡怔了怔,才埋头说了声我不想睡。也不敢去迎竹蕊向来尖利的目光,就侧身走开了。
夏菡开始拼命洗自己弄脏的手,可打来的清水却依旧,透澈无暇,手上的痕迹倒像烙印,与皮肤合而为一。
夏菡嘤嘤低泣。
第二天,杜老爷说,竹蕊病了,菡儿你就多费点心去照顾她。
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夏菡想。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却还是得听了杜老爷的吩咐,亲自把药给竹蕊端过去。
走到房?徘埃挪交故怯桃伞G妹牛裁蝗擞ι?/p>
夏菡索性自己推了房门走进去,诺大的屋子,只自己一人。
不是病了吗,能去哪儿?夏菡在嘴里嘀咕,悻悻地退出房间。
关门时,恍惚觉得背后有人,转过头看,冷不防地碰上竹蕊苍白的脸,凤眼低垂,唇上竟隐约透出墨绿的幽光。夏菡惊叫一声,药碗噼里啪啦摔碎了一地。
我的样子很可怕吗?竹蕊幽幽地问,你来做什么?
我,我……夏菡支支吾吾,说老爷让我来给你送药。
竹蕊盯着洒了一地的汤药,又瞪一眼夏菡,便回了房间。关门时。她突然冲着夏菡笑,面上开始有血色,我没病。
夏菡惊疑未定。
四、交错,蛛丝马迹
凤盏就一直那样抬头望着,走廊上,奇异的男子。望得眼睛发酸。她忽然觉得,那男子的轮廓似曾相识,仿佛,顷刻之前就在自己周边。
梁禀瑞买了水回来,在背后喊她。凤盏,你在看什么?
凤盏指着九合栈,说我看见那边楼上有一个人,他的样子,好奇怪,又好象,在哪里见过。
梁禀瑞轻敲她的额头,傻姑娘,哪有人,你看那下面的大门还锁着的呢。
凤盏噘了嘴,不服气地说我看见了真看见了,可是再回过头去,九合栈的确已是人去楼空。
我们走吧,梁禀瑞说,去寺庙看看。凤盏便怏怏地跟在他身后,颇有倦色。可是她忽然又大叫了一声,指着梁禀瑞,喊,就是这轮廓,刚才那人,就是这轮廓。
梁禀瑞一把抓住凤盏的手,不停地问,傻姑娘,你怎么了?神色焦急,溢于言表,双目清澈得可以看见深处的温柔。买回来的水,洒了一地。
凤盏望着他,好一阵子,紧张才消退了些。我想说,你的轮廓,和我刚才看见的男人,很像,但是不晓得为什么,我忽然就紧张起来,心里慌得要命。
梁禀瑞先是愣了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他拍拍凤盏的头,说傻姑娘,你刚才吓坏我了,别胡思乱想,就算你真看见了那个人,这世上,有人轮廓相似也不稀罕啊。
凤盏信服地点了点头,可是脸刷的就红了。她看见,一场虚惊里,自己的手,不知觉,就落在了这个男子温热的掌心,委婉纠结。
两个人,尴尬地相视而笑。内心的萌动,却都不约而同。
入夜,凤盏听见梁禀瑞在后院叫她。我刚才进来,看见合欢树的叶子张开了,可是合欢树的叶子不是应该昼开夜合的吗?
凤盏纳闷,抬头看了合欢树。叶子是合拢的啊,她不解。
梁禀瑞摸摸自己的脑门,做沉思状。凤盏看着,扑哧一声掩嘴笑了。梁先生,下午是我眼花,现在到你了。
梁禀瑞重又歪了脖子去看合欢树,极投入的。凤盏觉得那专注的神情值得欣赏,便也微笑不语,静静站他身旁,看面前男子俊秀的五官。
山间的雾气开始下沉,疏影迷离。凤盏渐渐觉得飘渺,梁禀瑞在她眼前,头发开始变长,深褐色的长衫,也忽而成了青衣白襟,俨然正午时在九合栈所见的那个男子。合欢树的叶,在顷刻之间全部展开,泥土里零星渗出些墨绿色的汁液。
凤盏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
梁禀瑞并没有察觉。
我不能让你伤害杜生。凤盏的脑子里跳出一幅图画,模糊不堪。传着女子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我明明是真心要待他好的。
你撒谎,你是妖!妖又怎能真心待人?
画面逐渐清晰。凤盏几乎可以看见一个水色衣裙的女子,就躺在合欢树下,墨绿的嘴唇,面色苍白。猩红的血,洒了一地。
女子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喊了杜生的名字,凤盏哇地就哭了起来。梁禀瑞如梦初醒,曲老爹也闻声赶了过来。
盏儿你怎么了?曲老爹扶起她,凤盏指着合欢,颤声道,这树,好邪。
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如骨鲠在喉,梁禀瑞,心上心下没有着落,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五、真相,被刺的前世
好奇里,爬满了恐惧,夏菡越来越不能忘记竹蕊墨绿的唇色,特别是看着自己左手墨绿的印记,清晰如初,仿佛不曾经过岁月。
便咬了牙去注意,竹蕊的一举一动。
终于让她发现。
那天,听说杜生下午就回来,本来病恹恹的竹蕊,开始雀跃。她在想,怎样不让杜生担忧。
躲闪着,偷偷去了后院。
夏菡躲在暗处,心跳得厉害。犹豫的脚步,最终还是跟了过去。
竹蕊再次用手去挖开了合欢树下的泥土,夏菡看见,隐约有埋得不深的树根露出来。然后竹蕊就在树下坐了,盘腿的姿势,双手合十。眼里开始有幽幽的绿光。再接下来,被挖出的坑里,墨绿色的汁液涌出来,吹弹欲破。竹蕊放了手掌,轻轻压在上面。指尖有红色的血液,与那汁液交汇,合欢树的叶子,张了又合,反反复复。
夏菡握紧了拳头,觉得心慌。
杜生回来,风尘仆仆。他问夏菡,这些天,还好吗?
夏菡点头。有再多的言语堵在喉咙,也不敢说出来。
她知道,杜生是不会相信,自己最爱的女人,行为怪诞满身邪气的。可他又偏偏要嘘寒问暖,让夏菡嗅到遗失很久的关切味道,满眼潮湿。怎么说,杜生也算是个好人。虽不曾施舍她半点爱情,但总算对她不薄。
可竹蕊这样的女人,到底对杜生是虚情还是假意,又会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夏菡不知道。如此这般,妖媚,诡异,离奇,怎能说服,她是个正经人家的女人。
夏菡满怀忧虑的时候,看见竹蕊,自堂屋里走出来,步履翩跹,笑容浅浅,觉不出半点病痛的痕迹。杜生迎上去,荡漾起富足的神色。
黑狗血能治邪气,驱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后来的某一天,夏菡想起,幼时长辈的闲谈话语里如是说。
她决定尝试。
黑狗血洒开来,绿色的叶灰色的干,或多或少,都沾上了暗红。有的还顺着树干滑下来,在地上涓细地蜿蜒。夏菡想,血流成河,也许就是如此。
血未干。竹蕊忽然跌跌撞撞闯了进来。
真是你!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她的身子,有如扶风的弱柳,刚刚恢复的神采,重又黯淡下来。站在地上,也摇摇欲坠。
夏菡脚步后退,不说话。
上次,也是你割破了合欢的树根,伤了我的经脉。我还未与你计较,你却咄咄逼人,要置我于死地。
合欢的树根,你的经脉?夏菡心中一凛。你……究竟……是什么人?
竹蕊全身开始颤抖,愤怒的目光,直把夏菡逼得无路可逃。告诉你,我不是人,我本是这合欢树的灵魂,修炼五百年,才成了如今这模样。我爱杜生,所以才嫁给他。偏偏是你——你的出现,把一切都改变了。
竹蕊的话,夏菡听得动魄惊心。原本只是想去去竹蕊又或者是这合欢树的邪气,却没想到,得来竟是这样一段骇人的听闻。
竹蕊,合欢树妖。
小贱人,我今天死也要拉你陪葬!
话毕,两个女子纠缠在一起。竹蕊的手,狠狠掐住夏菡的脖子。夏菡只觉得皮肤好象被尖利的硬物刺破,风灌进来,在身体里不断打着回旋,一点点将她抽干。也许,自己就会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