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霁霓虹(5)

周四很快就到了。邵寅成忙活完眼前的一堆事，匆忙扒了几口饭，闲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下午1点45了。

他赶紧打开导航看了眼雨霁心理咨询室的位置，还好不算远，开车过去不堵车的情况10分钟就能到。

他拿好西装外套和车钥匙，匆忙下楼了。邵寅成不喜欢让人等，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可今天的确是特殊了些，国外的一批订单出了点问题，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奔驰S65 AMG拐进心理咨询室的停车场，刚刚打开车门下车，邵寅成的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邵总，810室】

810？邵寅成心想，这房号怎么和我生日一样，还挺巧。

雨霁心理咨询室装修得很简约，总体的调调有点偏日式，木质结构的比较多，让人看起来很舒服很放松。

邵寅成看到顾祯的时候，他正在低着头看一本书。邵寅成敲了敲敞开的玻璃门，顾祯抬起头冲他笑了下，说道：“邵总来了，进来坐。”

顾祯今天带了一副金丝框的眼镜，看起来很文雅，又显年轻，像个在校大学生。

“Notre-Dame de Paris。”邵寅成低声说道，“顾专家喜欢看这个？”

顾祯笑着说道：“平时没事的时候就会看看，这本书看了不下5、6遍了，消磨时间而已。邵总也喜欢么？”

邵寅成点点头：“嗯，以前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常看，回来没时间了。”

顾祯：“我也没提前问你喜欢什么，我这有咖啡、茶、果汁、热可可，当然还有矿泉水，你想喝点什么？”

邵寅成本来想说喝水就行，后来想了想，说道：“咖啡吧。”

顾祯说：“没问题，拿铁还是美式？”

邵寅成：“美式。”

顾祯叫了声“李婷”，门外一个穿职业套装，身材窈窕的姑娘穿着高跟鞋咔哒咔哒走进来说道：“顾医生。”

顾祯：“给客人一杯美式。”

李婷说了一声“好”，又咔哒咔哒地走了。过了一会儿端了一杯美式放到邵寅成身边的茶几上，只是瞟了他一眼，脸就红了。拿着盘子赶紧出去了。

邵寅成看顾祯在本子上写了些什么，喝了一口咖啡说道：“赵云是不是把我的情况跟你说了，顾医生？”

面对突如其来的称呼转换，顾祯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浅笑说道：“大概说了一下，没说的太详细，不过不急，咱们今天随便聊聊吧。”

邵寅成在美国的时候看了无数次心理医生，在美国18岁以上的成人少说有30%都看过心理医生，这就跟吃感冒药一样普通，根本不足为奇。

可到了国内，或许因为环境不同，如果你告诉身边的人今天去看了心理医生，人家肯定以为你有病，有多远得离你多远。

今天邵寅成能来，其实还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的，一方面他的确没什么时间，第二方面他不认为国内的心理咨询师会比美国的有多厉害。

刚才听顾祯说今天不聊病情，倒让他心里放松了一把，原本紧绷的后背也舒缓开了。实在不想聊。

顾祯见他的腿微微分开了一点，不由得笑了一下。他和邵寅成此时的距离大概是1.8米左右，一般来访者与咨询师最佳的社交距离是1.5米，在邵寅成来之前，他刻意把自己的位置往后又挪了一块，他不想让邵寅成感到压力和不舒服。

第4章

顾祯说道：“邵总，其实咱俩很久以前见过。”

顾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邵寅成眉骨的位置，既没让他感到尴尬，也让他觉得自己特别认真在跟他说话。

邵寅成皱了皱眉，非常疑惑地问道：“什么时候？”

顾祯低头笑了一声，满含笑意的眼睛直视邵寅成：“邵总忘了？也是，都十几年了。”

邵寅成特别认真地问：“十几年？”

顾祯也挺快地回答道：“17年前，3中门口前面那条胡同，想起来了没？”

“17年前……”邵寅成努力回忆了一下，那会儿他已经在美国上了好几年学了，每年最多回来一次，呆不了几天就要走，没道理那会儿见过顾祯。

顾祯把凳子往前移了一下，看了看地上标记的线，恰好在1.5米处，见邵寅成没什么反应，便说道：“那天我被人围在巷子里头，被抢钱呢。其实每天放学我都跟赵云一块往回走，就那天我家里有点事儿，我得急着回家，所以一个人走了，没想到就遇到那种事。”

邵寅成突然就想起来了：“噢我想起来了。那是你啊？”

顾祯：“我还记得当时你就挺高的了，一手一个给拎一边去了。要不是你的话，那顿胖揍我挨定了。没想到时隔17年以后我还能见到那会儿的大恩人，真是缘分。”

邵寅成有点不好意思了，一把年纪突然回忆起青春年少时热血沸腾干过的事，还真的挺让人怀念的。到现在为止他才多瞧了顾祯几眼。

可以说顾祯长得挺帅的，浓眉大眼，轮廓分明，再加上他常年健身，身材挺不错的。他今天上身也穿了一件衬衫，胳膊上系了两只袖箍，让两只胳膊看起来更加有型。

邵寅成头一次觉得，有人穿衬衫比他还好看，心里还有点微酸。

微酸的邵寅成说道：“没想到那件事让你记到现在，举手之劳而已。”

后面顾祯又和他随便聊了些东西，邵寅成更多的只是“嗯”，“对”，“好”地答复。时间很快过去一个多小时了，顾祯说道：“和你聊天很愉快，邵总。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以后有时间再聊。”

邵寅成都没反应过来，心想我一共没说几句话，怎么就到这儿了。但是专家说不聊了，那他也没法再在这呆了，就是心里还有些空落落的。

顾祯这个人涵养很高，文化水平也挺高，赵云说的没错，他是个挺不错的人。他说话时语速不急不缓，声调不高也不低，讲的内容也挺吸引人，邵寅成总结了一下，听他说话就像晚上躺在床上听书一样，让人放松又觉得很有趣。

邵寅成以为下午怎么着也得聊2个多小时，所以很多事情都拖到明天去了。这一下空出这么多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安排。他想了想说道：“顾医生，今天晚上如果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吃个饭吧，就当作答谢。”

邵寅成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什么时候主动请过不熟悉的人吃饭？

顾祯笑了笑说道：“谢谢邵总好意，今天就不了，下次一定，我请。”

这个拒绝简直要让邵寅成吐血了。活了30多年头一次请不熟的人吃饭，还被拒绝了！

就在这时，让邵寅成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顾祯又说道：“这样吧邵总，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下次来送我个礼物吧。东西你挑，但是不准超过100块钱。”

邵寅成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就算顾祯不说，他也一定会回送他份礼物的，但没想到还有个条件：不准超过100块钱。加上这个条件可就难了。

突然想到咨询费还没算，于是邵寅成问道：“那咨询费……”

顾祯说道：“这次免了，今天我不是你的咨询师，而是你的朋友。朋友之间聊天用不着谈钱。”

邵寅成也不是磨叽的人，他说不用那就是不用了。于是道了别，就转身离开了。

邵寅成走后，顾祯将玻璃上的百褶窗拉开，目送着黑色奔驰S65AMG驶离了他的视野。他突然觉得力气都被抽空了，重新坐进椅子里，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突然想到什么，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翻到带有邵寅成名字的那一页，在最底下记录上：车号D12345。心满意足地合上了。

这时候李婷进来收拾东西，神秘兮兮走到顾祯面前悄悄问道：“顾医生，刚才那个客人是谁啊？长得好帅啊！又高又帅！”

顾祯瞅了她一眼笑着说道：“怎么？有兴趣？一个朋友。”

李婷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凑近了问道：“不是来访者？是朋友？那他做什么的，有女朋友吗？”

顾祯看见她一脸八卦的样子就忍不住笑，食指关节敲了她脑门一下说道：“你死心吧。”

李婷委屈巴巴说道：“为什么呀？你不是还常说要我们大胆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怎么到这儿了就不让追了？”

顾祯摸出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又缓缓地吐了出来：“他不行，别想了。”